那时,贺容时正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小姑娘不让我走,说是大家都说好了,一会结束之后出去庆祝表演成功,要好好地大玩一场,慰劳为了演出而辛苦排练好多天的自己。...
哭了一夜的脸有些变形,稍浓些的晚妆再合适不过。换上裙摆绣着银色亮片的雪色休闲长裙,将洗护过的长发梳顺后自然的垂在脑后,找出前不久和大哥逛街时新买的白色细带珠光凉鞋,背着心爱的吉他,走出公寓的大门。
没想到的是,贺容时会在公寓楼前等我。
见到我出现,他月辉般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和惊喜。
他那一身乌漆麻黑的装束,看得我又是一阵头疼。
我们两个人穿成这样子,还要在成千上万人面前一起登台表演,不传出点什么花边新闻来都对不起我们这身演出服。
早知道,我就穿身带颜色的,总好过我一身白,他一身黑,像降临人间的黑白无常似的。
八点钟,演出正式开始。
能容纳上万人的露天广场上到处是人,镭射灯光像箭一样霹裂夜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放飞自我般的喜悦。
学生会选出一男一女两名主持,男生身穿银灰色燕尾服,浓眉大眼,高大俊颀,女生艳红色齐膝小礼服,五官娇美,笑容明媚。
简短而靓丽的开场白后,在如雷般的掌声之中,十几个稚气未脱的男女学生以不同的方式登场,震耳的嗨乐中,他们做着热情奔放的舞蹈,极大程度的点燃表演现场的热度。
我坐在舞台两边的等待席中,手中挥舞着荧光棒,兴奋的和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尖声叫着,快乐之情无法言表。
舞蹈过后,是位挎着贝斯上场的大三男生,他唱了首非常古老却非常热爆的歌you are not alone。
全场的人都跟着和声,甚至大部分的师生都在跟着音乐摇动着身体,太空舞步横扫现场。
我也兴奋地站了起来,随着节奏大声的跟着唱,差点把荧光棒挥出去。
不知怎么,那年春节,大哥带我逛街时观看演出的一幕倏地涌了出来,和眼前的一切重合。
一样热烈的现场,一样疯狂的观众,一样像小孩子那般兴奋的我,一样海水般涌动的荧光棒。
那年大哥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拉着我在拥挤的人海之中穿梭,附近的人不满的责问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切都历历在目。
不同的是,我的身边不再有大哥。
高昂的情绪就因为这个,突然变得低落,连手里握着的荧光棒都仿佛挥不动了。
幸好我要唱的歌本身就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我此时的心情歪打正着的助我将歌曲诠释得更加完美。
我的节目比较靠后。
我和贺容时站在万人瞩目的表演台上,聚光灯安静的停在我头顶,在我身前投下形状规则的光圈。
指尖拨动琴弦,音乐月光般流淌。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想与你到白头。我还是一样喜欢你,只为你的温柔....
扩音设备的音效非常好,不过四分多钟的一首歌很快完成。不知道是我和贺容时唱得太好,还是看惯了前边热情奔放的表演后,我这种清汤寡水似的表演别具一格,表演完成之后安静了足足三十秒,才爆发出雷动的掌声。
再三鞠躬谢幕之后,掌声才渐渐的平息。
下台的时候,贺容时牵着我的手。
当五指相触的那一刻,我反射性的向后一缩。贺容时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直接收紧五指,坐实了这次牵手。
从我出生开始,认识贺容时二十二年,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和他牵手,却是在这万人瞩目之下,以我拒绝、他强硬的方式。
十八岁之前的江栖或许曾经很期待这样的手手相牵,那是她年少时的一个梦。
如今的江栖,却只觉得抵触。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却没有办法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因为一旦我把手撤出来,不仅会损伤他的脸面,那千万双眼睛也会对此做出形形色色的猜测。
左右没有办法撤出手,我索性坦然的接受了。
不过是一次合作表演,干净纯粹,坦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又何必躲躲闪闪的让人猜测。
转到后台,幕布隔绝了观众的视线,我迅速的抽回手,并不自在的在空气中甩了甩。
贺容时刚刚还含笑的脸上立刻布满寒霜,变得阴森森的,似乎还咬着牙,“牵一下手而已,用得着这么计较吗?”
他总是这么的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问题。从来不去想别人会不会因为他的行为而为难,甚至为此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五年前他是,五年后的今天,他亦是。
真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大概生来就是这种性格,不会因为对方是谁而有所改变。
有了牵手的插曲,我再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致。
我离开的时候,正好和海蓝对面相遇。
那时,贺容时正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小姑娘不让我走,说是大家都说好了,一会结束之后出去庆祝表演成功,要好好地大玩一场,慰劳为了演出而辛苦排练好多天的自己。
其实我当时参与的初衷,只是因为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而合作者是贺容时只是个意外。
这么多年来,只要想到和他相处,高三那年中秋的一幕就会自动跳出来。和他在一起,我的内心都是很拒绝的。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拒绝,就是不想和他有所来往。
这次的合作硬是把我们二人捆绑在一起,每天我都挺不自在的。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烦死了花蕊大概率会找我的麻烦。她的茶功,这么多年我可真是领教了。
如今表演完成,我和他之间的合作也已经结束,自然就没有了继续来往的必要。
至于庆祝,我并没有想要再参加的想法。
这几年但凡有贺容时的地方,我都尽量不出现。不是我害怕担心什么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就是单纯的不想要和他有接触,更不想为了他,和花蕊闹得不亦乐乎,影响自己的心情。
婉拒了海蓝的提议,我背着琴独自回去公寓。今晚歇一歇,明天一的切回到原来的轨道。我是我,他是他,互不干扰。
走出表演场地,将那一场喧闹留在身后。
我把挂在肩头的琴向上提了提,回头再看热闹的迎新会,明明近在眼前,却觉得已然是两个世界。
我想我还是更适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