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渡使,渡欲将羽化的仙人过无妄海。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使命,便是助其渡劫。
无论是凡是仙,要想进入天界,就得抛下前尘妄念,否则便无法进入无妄海。
凡人与仙人唯一的不同便是,仙人来此处是因为责罚,而凡人是为了历练。
白玉清对婆娑历劫多有研究,此次寻到杨絮,也是为了早日渡劫。
不过现在杨絮对历劫之事知之甚少,还得给各自更多的时间来积累经验。
......饿......一碗素面,压根顶不住一日的辛劳。
杨絮眼下肚内空空,饥肠辘辘。
他打开窗户,只能看见空无一人的街道。
喝了几口临街的凉风,他还是......饿......杨絮打开房门,打算去厨房找些吃的,却看见小白球倚在墙边,努力凹着造型。
此刻一缕月光洒在他身上,杨絮不得不注意到了他。
“你也饿了?”
杨絮问道。
小白球没有说话,扭动着他灵活的身子,跳着来到杨絮身前,爬上了他的肩头。
咕噜噜噜——一人一宠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杨絮心领神会地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沿着长长的走廊,伴着依稀月色,来到厨房门口,一股子铁锈腥气扑鼻而来。
一抬头,杨絮差点没被吓着。
一只只屠宰好,没了脑袋的硕大黄牛挂在半空中,鲜血早己干涸,在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夜风中摇来晃去。
杨絮克制恐惧,企图从满目狼藉的厨房里找些填肚子的主食。
终于,他在一口大锅里,找到了几个窝窝头。
窝窝头虽硬,但尚可食用。
杨絮挑了个最软乎的窝窝头递到他跟前。
小白球只是抽了抽鼻子,就撇过身子,一个劲地扭动着。
杨絮一脸无奈:“这时候你还挑三拣西。”
小白球一听,明显着急了。
吱吱吱吱的,只能努着脸,跳动着,不知在表达着什么。
杨絮才没空哄它,自顾自吃起了窝窝头。
突然,他脖子一凉,一把明晃晃地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于是他故作镇定:“好汉,咱们初次见面,何必行此大礼。”
好汉并未蒙面,月光下可以看到他那张平平无奇,有恃无恐的脸:“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对了,你跟那个妖妇是什么关系?”
你到底是想让我说,还是不说。
杨絮有些苦恼。
来不及决策,他看见窗户破洞处又跳进来几个好汉。
这些好汉个个长得黝黑,脸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憨厚质朴。
杨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绑住了手脚,堵上了嘴巴,丢到了一边。
可怜那几个窝窝头从杨絮手上跌落,被闯入之人踩成了圆饼子。
所幸他们没在杨絮身上浪费时间,整理好队形,快速朝着客栈客房方向移动。
只听丁零当啷后,一声怒喝。
“锦女,你个妖妇!”
“快说,你把你的丈夫和婆母他们怎么了?”
锦女说话并不大声,但杨絮依旧能清晰地听到她说的话:“你们进来时没去厨房看看。
他们不都好好挂着么!”
“疯了,这女人疯了。
趁她丢了羽衣,没了妖法,快把她抓起来。”
杨絮还在回味锦女的话,厨房里的宰杀的牛慢慢变了模样。
牛尸变成了人尸,开膛破肚,森森白骨,随风晃荡,满是血污......杨絮眼睛看首了,胃里也泛起酸水。
今天幸亏点的是碗素面……难道,锦女真的杀了她的丈夫,婆婆还有村民。
手段未免太残忍了!
这人间地狱,杨絮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低头看向正在努力用牙齿磨着手上绳子的小白球。
又泄了气。
小家伙的确挺卖力,可惜用牙齿磨了半天,绳子上只出现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豁口。
这灵宠除了长相软萌,真是一无是处......许是感受到了杨絮轻视的眼神,小白球咬得偏了些,杨絮的一根手指被咬得正着。
要不是蒙着嘴,杨絮差点就叫娘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白玉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杨絮看救星来了,努着身子朝他挤眉弄眼。
白玉清从案台上找到一把剪刀,蹲下身子。
咔嚓一声,绳子断了。
一获自由,杨絮就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有帮人闯了进来。”
但刚才动静那么大,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白玉清并不意外,只是淡淡说了句:“跟我来。”。
惊讶于他的淡定,杨絮嘀咕道:“你这反应倒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
白玉清却冷漠得可怕,将小白球收进衣袖中,朝门外走去。
冷白的月光本该独自安好,此刻却被大批点燃火把的人扰了清净。
他们围成一个大圈,内三层外三层。
杨絮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却看到锦女被人用绳子紧紧地捆绑,披头散发地站在人群中间,身周被一股淡淡的黑色一圈圈笼罩。
这还是那个在天宫每日无忧无虑织布的仙女嘛!
杨絮很是错愕,双脚不自觉地朝她走去。
“别动!”
“什么都别做,好好看锦女历劫!”
白玉清那只干净得毫无杂质的手落在杨絮肩头,被大火照得通红。
历劫......杨絮对这个词并不陌生。
所有来这里的仙人,原就是为了渡劫。
锦女被村民架到了柴火堆。
她轻蔑地看着柴堆边那一张张平凡的脸道:“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为首的人大喝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被自己强压下去,将手中的火把狠狠地丢进柴堆。
锦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咯咯咯咯,声如老妪般沙哑。
熊熊大火如一条狂妄的火龙,在笑声中烧得浓烈,火红色带着浓重的烟尘染上了天际。
杨絮的心突然被挖空般......背叛,无奈,仇恨伴随着那舔上锦女脚侧的火红,慢慢在他心中蔓延。
一瞬间,他觉得被捆绑在火堆里的不是锦女,而是自己。
可惜他动不了,也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席卷了他的身子。
肉被烧焦,滋滋作响。
如厨房里那些被宰的黄牛,只能束手就擒,成为佳肴。
底下的人似乎尤未解恨,他们听锦女的笑声许久不散,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进火堆中,只希望快点将这个可怕的女人杀死。
锦女却觉得可笑至极。
杨絮也觉得可笑至极。
“哈哈哈哈。”
杨絮心中的那股子轻蔑终究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笑得难以自持,痛不欲生。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猛烈晃动,白玉清的脸逐渐变得清晰。
啊,是啊,白玉清虽然没有放火,但他跟那些作壁上观的伪君子一样,看着自己被慢慢烧死......好恨!
真的好恨!
这股子恨意就像弥散不去的毒药,杨絮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掐住了白玉清的脖子。
那脖子中有血液流动,温温暖暖,手掌触碰到说不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