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黑压压的乌云排山倒海般向人间倾压而来,狂风将雨水拧成手指粗的雨绳,恶狠狠地鞭笞着这肮脏的人世间。
见雨太大,一大早大胡子便喊醒众人,下令原地休整一天。
驿站长年失修,雨水透过屋顶的窟窿哗哗落了下来,正好落在谢慕白所躺的位置。
沈婉见状,便向谢慕容看去:“你往里挪一下,这边都湿了,没法睡。”
谢慕容睡在炕头,她不喜欢和别人挤在一起,于是占了大约两人的位置。
“可我这儿已经没地儿了。”她沉着小脸,不悦地说,“你和五哥换个位置不就得了?”
她可是名门闺秀,能和他们睡一张炕已经很委屈了,这丑女竟然还想让她再挤一下!
再说了,谁让这丑女费尽心机嫁过来的,如今受点苦也是活该。
沈婉听了,气立刻不打一处来。
本来还想再忍耐一下,如今冲她们这态度,那就必须得分家!
她并没有发作,只是将谢慕白移到自己的位置,又给他喂了点加了“佐料”的水。
见这丑女没有反抗,谢家人都心情大好。
她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甚至还多吃了一个烧饼。
她们似乎忘了镇国公尸骨未寒,忘了她们还在流放的路上。
“谢慕白,你怎么了?”
沈婉酝酿了一下情绪,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谢家人吓的一回头,只见谢慕白脸色苍白,人事不省,殷红的鲜血如小溪般顺着双腿汩汩流下。
“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点去请郎中啊!”沈婉一脸焦急,冲周姨娘等吼道。
周姨娘一听,头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哪儿有钱啊。你也知道的,我身上的钱都被那禁婆给拿走了!”
赵氏等听了,也胡乱摇头。
至于谢慕容,她更是指望不上。
“三嫂,我知道你有钱!”沈婉拽住她的衣袖,焦急地催促道,“你快去找官差,让他找个郎中过来。再迟点,我怕谢慕白他有生命危险!”
“把钱都给他用了,那我们怎么办啊?”孙氏一把将她推开,生气地说,“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一家人,凭什么让我掏钱啊!”
从小到大,她在这丑女面前就没占到什么便宜。
如今这丑女遇到麻烦,她比谁都高兴着呢,又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对于这个回答,沈婉并没有觉得意外。
她下意识地瞟了谢慕白一眼,质问道:“我们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难道你不是谢家的儿媳?”
“别忘了,我们还没分家呢,你的钱就是谢家的钱!”
“你家病秧子现在可是个无底洞,难道你想让他一个人拖累死我们啊!”孙氏撇了撇红唇,反驳道,“没分家又怎么了,那我们现在就分!”
自从谢慕白被打断双腿,她就想摆脱这个烦人的累赘了。
如今机会送上门,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看着孙氏这副冷血的模样,沈婉不禁怒火中烧:“姓孙的,你还有点良心吗?”
“国公爷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分家?”
“这些年来,你们吃的用的不都是国公夫人的吗,如今让你掏点钱就不肯了?”
她没撒谎。
镇国公府虽看起来显赫,其实不过是个空架子。
国公爷为人清廉,再加上狗皇帝又苛扣军饷,无奈下他只能自掏腰包补上。
幸而国公夫人当年嫁妆丰厚,否则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口早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孙氏叉着腰,高声骂道:“没良心的是你吧。”
“我们已经很可怜了,你还非得拉我们给那死残废陪葬!”
沈婉真的恼了。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眼底赫然升腾起两团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叫谁死残废?”
“谁腿断了就是谁呗!”孙氏一脸鄙夷。
沈婉一个箭步冲上前,恶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孙氏被突如其来的耳光给打懵了,只觉得右脸火辣辣地疼。
“你……你竟敢打我?”她捂着脸,一脸震惊。
沈婉指着她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道:“我就是打了又怎么了?”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再敢骂谢慕白一句,我就往死里揍你!”
孙氏恼羞成怒。
她两眼喷火,发疯似的向沈婉扑去。
遗憾的是,她哪里是沈婉的对手,即便周姨娘等拼命拉架,还是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分家,必须得分家!”孙氏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如果不分,今天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周姨娘听了,吓的连忙柔声哄道:“好孩子,你别生气!”
“分,一定分!”
如今的孙氏可是周姨娘面前的大红人,毕竟暂时还得指望她填饱肚子呢。
她迅速让赵氏借来笔墨,和沈婉正式签了分家协议。
谢慕白躺在冰冷的炕上,清楚地听到了一切,只觉得心脏宛若被寒冰包裹,径直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这些年来,他自认为对周姨娘和几位寡嫂不薄。
只要是她们想要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他们。
却万万没想到她们竟心狠至此,竟然能见死不救!
罢罢罢,分就分吧。
如此一来,他们谢家也不再欠她们什么了。
其实这家也没什么好分的,孙氏卖珍珠的钱是不可能掏出来的。
当然,那沾了粪便的钱沈婉也没看上眼。
签了分家协议后,周姨娘等也不想在这儿住,她们拿钱贿赂了官差,又换了间不漏雨的房子。
药劲过后,谢慕白才缓缓睁开眼睛,如墨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伤悲。
“我们现在一样了。”他勾了勾唇,自嘲道,“都没人要了。”
他越是如此平静,沈婉的心就越是疼。
“谁说的?”她勉强笑道,“这一路我们还得相互扶持呢。”
“别忘了,你可答应过我要护我一世的。”
谢慕白凄然一笑,绝美的脸庞上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如今我自身难保,你觉得我还能护得了你吗?”
“只要你有心护,自然可以。”沈婉将手伸向他的裤子,准备清洗伤口,“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至于刚才流的那些血,不过是她空间里的红药水罢了。
谢慕白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如今却一再被这丑女脱裤子,这让他极为别扭:“还是我自己来吧。”
“怕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脱!”沈婉麻利的将他裤子脱下,认真的替他清洗伤口,“你也不必多想,现在我是郎中。郎中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话虽如此,可谢慕白的脸还是涨成了酱红色。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看到男人的身体,这丑女竟然没一点羞涩呢?
难道如传言所说,她私生活混乱,早已不是完璧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