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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元霜打早儿就叫人撅了面子,一股焦火直冲天灵盖,正想将人发落了。

可思量到书青是凌风居里得脸的大丫头,平时还算得用,且先留她一分脸。

裴大太太到底掌管了多年的后院,手段果决风行。

“书青,年前你婆母摔断腿,是如何治好的。”

只这一句敲打下去。

就令原本打算赴刀山火海硬扛的书青,立时没了坚定,心甘情愿地软了膝盖,伏身贴地。

“全靠太太予下恩典,派了太医前往医治,奴婢婆母才大好,能正常行走,是奴婢不识好歹,奴婢罪该万死!”

是了。

白元霜冷哼一声,区区一个书青就想拦她,忒嫩了些。

接着,她携人畅通无阻地杀进了院子。

沈枝默默跟在最后,她看向书青,若有所思。

外院。

白元霜又被气得心头堵梗,凌风居这些奴才真真是被她那好儿子练得一个比一个出息。

前头的书青她尚且能拿捏得住,但茂荣这小子比书青那丫头滑溜十倍。

白元霜:“你主子呢?”

茂荣躬身:“主子爷正在书房同官衙的下属议事,嘿嘿......怕是一时半会不得闲。”

白元霜冷笑,托词,全是托词,这是跟她叫板,故意避着不见她呢。

茂荣瞄见垂头丧气的书青,知她拦不住,暗叹:主子果真料事如神。

他龇起大白牙,态度极好。

“太太息怒,主子爷说,院里的人手已经足够,若还送人进来......”

白元霜不信,天底下还有老子娘管不了儿子的。

她斜睨茂荣一眼,很有当家大太太的威严。

“说,若本夫人偏要塞人进来,你主子待如何?”

茂荣讪笑,怕将太太气狠了,斟酌着答话。

“这……前晌主子说宫里尚缺一位皇子少傅,主子有意向皇上应了这个缺儿,之后不定会住进宫里。”

住宫里!

到那时,是叫她同皇帝老儿抢人?

呵,这招……忒狠呐!

白元霜这回算明白了,她这妈当的,属实斗不过儿子。

茂荣所传的话旋即让白元霜有了忌惮,倒是不好再硬来,她蹙眉盯向沈枝。

候在一旁的沈枝已将这场官司辨得分明。

对上国公夫人的目光后,她柔婉低首。

在众人未反应时,乖顺地跪了下去。

得,这是瞅见方才的书青,现学现卖了。

白元霜凝住,随即面色一缓回过味儿来。

好好好,这丫头果然是个可教的!

白元霜陡然不气了,扫视一周,见廊下站着两个眼神鬼祟的艳丽丫鬟,心内有了筏子。

她撇了沈枝一眼,斥道。

“跟前头几个一样,通通是不得用的东西!既然世子爷看不上你,就别回翠华庭扎本夫人的眼了!”

说罢,白元霜带的大批人马便如阵风似地旋没影了。

独独留一个无辜的沈枝,安安静静跪在原地......

茂荣抓了抓脑袋:太太这是没了武德,打算强买强卖了?

而廊下看热闹的银环和秋云,早被那句“通通是不得用的东西”扎得面红耳赤。

内院书房。

长案下首围着几个髯须年长的职属,他们如坐针毡,正收敛声息地等候上峰命令。

不多时,裴敬玄波澜不惊地将手中的密宗掷于案上,令人无从揣摩喜怒。

“按之前的筹划,名单上的人悉数不漏,抓。”

几人心神俱震,手脚跟着抖了抖。

其中官职最高的一个,拿袖子揩了又揩额头的虚汗,战兢惶恐。

“大人,名单上好些个是世家望族的子弟,有的是大学士的嫡子,有的是郡王的长孙,这要是将人全抓了,怕是......”

未几,在上首极具的威压下,这人自动不敢言。

裴敬玄浓墨的眸中清寒一片,嗓音却是如金如玉。

“既是作奸犯科落到本官手里,那就绝无商量的余地。”

他气定神闲看向几人。

“区区几个长子嫡孙就将尔等吓得这般畏手畏脚,那在这世家盘旋的京城,尔等又能做什么?”

简单两句,几人闻之色变,细思骇然。

极对!京城可是五品多如狗,勋贵遍地走的地界儿。

假使他们惧这个怕那个的,将来如何能有建树,如何能得上官青眼......

男人峻拔的身姿倚向身后的太师椅,分明的指结轻叩扶手,叩击声中锋锐桀骜渐现。

他凉凉嗤笑,从容之下是悍然的匪气。

“彼时尔等没了作用,于裴某而言与废物又有何差别,不如早早脱了这身皮,告老还乡?”

下首的几人霎时醍醐灌顶。

还想得上官青眼?呸!

他们办不好差连身上的官服都得扒!

到那时,劳什子的大学士、郡王,能救他们吗?敢救他们吗?对他们又有何用?

正所谓听话听音,裴大人这是拿话点他们呢!

听到这,几人丝毫不敢再有替人求情的心思,慌忙称是。

他们强装镇定告退后,内里早已五脏俱焚:

快!快回去将家里堆积成山的求情礼给退了,万万不能引火烧身哟......

议事已毕,书房恢复沉寂,仿若适才的那场机锋从未发生过般。

茂荣端着茶进来。

“爷,太太回了。”

裴敬玄提起盏盖,缓然轻刮浮沫,并不说话。

茂荣为难接着道。

“太太硬将人给留下了,这会正在前院跪着呢。”

过了片许,男人微微抬眼,扔出一句。

“勿管。”

院中。

书青望着那道柔弱身影,思绪复杂。

她当差这么些年,从未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女子,怪道太太要亲自将人送来。

哎,只是这么跪着,倒可惜了,眼下主子没叫人起,她也不敢擅自做主……

至于沈枝自己么。

她正盯着腿下光润的青石板出神:

她跪上一会还好,要是时间太长,还是要想些办法才行。

这时两道幸灾乐祸的刻薄讥笑,打断了她所想。

“勒得跟只骚狐狸似的,还以为多能耐呢,结果连面都没见就遭了爷嫌弃,活该跪着。”

“就是活该,前头太太送来那么多人,最后还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留了下来,此番又来一个野鸡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那登高枝做姨奶奶的好命,怕是过不了今晚就被发卖出去了,呵呵呵。”

书青也听见了,她皱起眉。

别人不知内情,她是知道的,这银环和秋云是压根没那个贼胆靠近主子,轻易不敢作妖才被勉强留下。

但不等书青上前将人打发走,跪在院中的人已懒慢仰起下颌,显出那张韵致风华的脸。

沈枝撇向来者不善的二人,明眸善睐。

然后,她慵懒勾起绯红的唇,清晰无声地于口中吐出二字。

恰恰就是这二字,捅了窝。

刹时令银环秋云跟发了疯病似地冲上去,也使得书青停滞半响。

沈枝的耐心忽地没了:跪了半盏茶,她跪累了。

这不跪的借口......便从犯她手里的这俩蠢货身上找吧。

来,撕巴起来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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