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不要钱，奶奶脸色才好点。

婶婶打着扇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学费不要，那书本费呢？”

她可不想我去上学。

我一走，家里就少了个人帮她带孩子。

仿佛有一盆凉水朝我泼了过来，透心凉。

“书本费才几个钱？”村长环顾四周，看了我爸一眼：“大江啊，你也有后了，也该拼份家业了。养丫头的人家多了，没见过跟若男一样埋汰的。”

我爸看了我一眼，似乎才意识到有我这么个女儿。

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像枯草一样。

为了省钱，我妈把我的头发用剪子剪短，我看上去更像一个假小子了。

“若男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村长吐了口烟，“大江，这可不是旧时代了，好歹面子上要过得去，别传出个难听名声出来。”

我爸这个人最好面子。

他以为有了弟弟就能扬眉吐气，但村子里有男丁的人家多了。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有的人家进城打工都给家里盖了砖房。

我家还是土泥草房。

干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攒下来钱，钱都被搜刮到奶奶那里去了。

临走前，村长把我叫出去，从兜里摸出一个糖递给我。

我谢过村长，狼吞虎咽地剥开糖纸，把糖塞在嘴里。

我知道，一旦我的动作太慢，这颗糖就不再属于我了。

但还是被眼尖的金宝发现了。

“妈，姐偷吃东西！”他大声嚷嚷着跟婶婶告状。

婶婶狐疑地盯着我。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草，噙在嘴里，草根是甜的，村子里很多孩子把它当成甜嘴的玩意儿。

婶婶冷哼一声：“金宝乖，咱不吃那脏东西。”

金宝闹着要吃麦芽糖。

婶婶嘴里嘟囔囔囔着：“想吃让你大伯买，去你大伯面前哭。都怪你爹，天天好吃懒做。”

我爸有了自己的儿子，心自然偏了回来。

但他依旧对金宝不错。

7

他们不知道，这次上学的机会，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我在河里泡了两个小时，才捉到一条大鱼。

我拎着鱼偷偷送给了村长的老婆。

村长家的小儿媳妇正缺鱼汤下奶。

她是城里的姑娘，透着一股跟乡下人不同的气质。

她打量着狼狈的我，叹了口气。

“这女娃真遭罪啊。”

村长老婆说：“村里可没哪户人家这样对女娃的。”

“奶奶，我也想上学。”我渴望地看着她家墙上挂着的书包。

“奶奶，让若男跟我一块去上学呗。”英子在一旁帮我说好话。

英子是村长的亲孙女。

拿人手软，转头村长就来我家说情了。

晚上躺在床上，透过窗子，我看见天上的星星。

它们如此闪烁，仿佛预示着我的人生——

在黑暗中，也能用尽全力点亮自己。

村长的话在我爸心里埋了一个种子，我偷听到他想分家。

当然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来福。

他觉得村长说的对，他应该攒下一份家业了。

如果不分家，他还要养像吸血鬼一样的弟弟全家。

但奶奶一定不同意。

我不关心他们的小算盘，只想好好上学，可能我骨子里遗传了他们冷漠自私的血液。

我疯狂地吸收知识，我从书中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知识可以改变人生。

来福跟金宝都是男丁，是奶奶的心头肉。

但因为金宝先出生，奶奶又更偏爱叔叔，所以对金宝也更上心。

他俩每天能分一碗鸡蛋羹。

金宝多一点，来福少一点。

我只有咽着口水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