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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盈脸上露出个饶有兴致的笑。

“这话本子是不用看了,又有好戏看了。”

几人到了绯春阁,里面灯火通明,下人进进出出。

李华盈笑着进去:“呦,这又是怎么了?”

说着她四处打量了下,轻啧了声:“这绯春阁里陈设还真是——简洁。”

正躺在床上的林锦燕听得这话,气得爬起来就说:

“还不是怪你,把我的东西全拿走了!”

林锦燕气得胸脯起伏,几乎喘不过气。

一张脸上爬了半边的红疹子。

李华盈白嫩手指捂住嘴,惊讶道:“啊呀,锦燕这脸怎么花成这样了?”

林母赶紧用手在林锦燕心口顺着,转头骂道:

“你也太恶毒了啊!抢你小姑子的东西,还给她下毒,看看我可怜的燕儿,都成什么样了!”

林怀远听着屏风后林锦燕大口的喘气声,面上也有几分心疼。

他看向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李华盈,声音一沉: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华盈漫不经心道:“驸马还真是什么都爱问我,躺床上哼哧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

“锦燕这是过敏了,她说她只吃了西院呈过来的饭菜。”

那边林母高声说:“还跟她废话什么,还不快让她过来跟燕儿道歉,再让西院弄点营养足好受补的,给燕儿补补身体!”

“陆英,去将席御厨请来。”

陆英应声出去。

李华盈施施然坐下。

再看着林怀远不太好看的脸色,轻笑一声:“这林府上下没一个脑子清醒的吗?”

“你什么意思?”

林怀远面色难看,眼里隐有怒气。

“晚膳是我做的吗?采买是我去的吗?用饭是我将能致她过敏的东西喂她嘴里的吗?”

林怀远听着这一句句问话有些愕然,半天只能从嘴里吐出来“不是”二字。

“既然不是,找我要什么交代?”

林怀远还想说些什么,陆英已经将席御厨带来了。

他站在房中,向李华盈行礼,而后对着林怀远点了个头。

毕竟二人品级,他无需向林怀远行礼。

“席御厨,锦燕吃了你们做出来的饭食,如今过敏了,你须得给我个交代。”

席御厨掀起眼皮看了林怀远一眼,便淡淡道:

“林二小姐吃不得坚果类,公主早已吩咐过厨房,呈给玉璋堂的饭食无论饭菜糕点,都无任何坚果。”

林怀远抿唇,看了李华盈一眼。

他都不知道锦燕吃不得坚果。

她竟早将此事放在心上,还特意叮嘱厨房。

里面林母听见动静便出来了,一听这话就瞪着眼睛说:

“你说没放就是没放了?那我燕儿又怎么会过敏!你信不信我把你给赶出林府!”

席御厨站在原地微阖眼皮。

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理都没理她。

林母见他这样,气得扑过去就要打席御厨。

“你个老皮子,跟老娘这摆什么谱,我撕了你的脸!”

“林白!”

林怀远一喝,林白赶紧拦住林母。

陆英也在瞬间就挡在席御厨前面,怒视着林母。

“辱骂朝廷命官,按律应廷杖八十,林夫人最好紧着些你这张嘴。”

李华盈冷淡瞥了眼状若发疯的林母。

林怀远急忙对着席御厨一作揖:“母亲爱护锦燕,一时无状,还请席御厨莫要见怪,小生在这边给席御厨告罪了。”

席御厨鼻子里“嗯”了声。

眼见林母还在挣扎,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林怀远捏了捏眉心。

“不要闹了,母亲,你若是再这样,我就要将你送回玉璋堂了。”

林母动作一僵。

“丝云,还不快将夫人扶进去。”

林母身边的丫鬟赶紧半拉半扶将林母带进去。

林怀远见林母不再闹,长出了口气,转眼看着八风不动的席御厨,心中起了几分火气。

“锦燕既是不能食用坚果,那厨房以后便不要采买坚果了,省得再不小心混进去。”

李华盈失笑:“你当席御厨是林锦燕,糊涂到连坚果都认不出来,席御厨既说了饭食中无坚果,那便是一粒坚果也无。”

莺时道:“席御厨之前在宫中负责皇后娘娘的膳食,皇后娘娘也有过敏症,具体对何过敏奴婢不敢多言,但席御厨在位三十年,从未失误弄错过一次。”

林怀远被两人说得面上难堪,屏风内林锦燕还在叫着疼。

他便质问道:

“即便没弄错,那锦燕不能食用坚果,西院厨房为何要采买坚果?”

席御厨闻言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

“驸马爷好记性,林三少爷日日在文星轩刻苦读书,你与林夫人特意嘱托厨房,多给他做些坚果膳食好补脑力,这会子又问起我为何采买坚果?”

“再者,我是公主的厨子,又不是你林家的厨子,为何要依着你们的喜好,委屈公主不能吃得尽善尽美?”

林怀远张张嘴,想起来还真有三弟这回事。

一时之间房间里莫名静了下来。

李华盈经席御厨一说,想起来林府中那个每日几乎隐形的林恩驰。

上一世李华盈都没见过他几面。

才十三四的小子,日日都在房中读书,脸上从没什么笑影,眼下也总青黑一片。

不过他似是没什么天分,上一世考了七年,才勉强考了个秀才。

林母直骂他蠢笨不用功,林锦燕提起他也总是一脸嫌弃。

“倒是,确实是……”

林怀远难得支吾起来。

李华盈便道:“既然西院厨房出了这么大岔子,以后便不再管东院膳食,省得再出问题说都说不清。”

林怀远一怔。

里面林母一直尖着耳朵听,这时也急匆匆出来:

“不管了?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要让我林家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李华盈嘴角一勾,脸上带着几分嘲意:

“莫不是我嫁入林家之前,林家都是上街讨饭吃的?”

“你……”

林母气得脸色发青。

“殿下!”

林怀远看着李华盈,目光中带着失望:

“你我夫妻,当真要分得这么清吗?”

李华盈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对着席御厨点头。

“席御厨,以后只用管好西院的膳食,这一个月真是辛苦你了。”

席御厨这会眼睛睁开了,里面带着慈祥的笑意:

“殿下放心,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还能再给您做上十年饭!”

一行人看都没看房中僵着的林怀远林母二人,直接便离开了。

林母一脸惊慌,拉住林怀远袖子:

“远儿,你快去追上李华盈,让她接着给我们供饭,快去……”

林怀远将手抽出来,有些失魂落魄:“母亲,何苦这样,她不愿就不愿吧。”

“可是……”

林母想到这一个月过的滋润日子,吃得那么多精细好东西。

她和林锦燕两人都胖了一圈。

以后若是要花自己的钱,她哪么舍得拨给厨房那么多银子。

“母亲,你想的简单,一家人不分你我,可公主高贵得很,不容我们这些乡野之人去占她的东西,你又何苦自取其辱。”

林母哭嚎:“可怜我的儿啊,命怎么这么苦啊,金榜题名却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供着……”

林锦燕也在内间哭起来,叫着“脸上疼”。

一片乱象。

李华盈倒是悠闲自在,一天下来心情都不错。

到了晚间用膳,玉璋堂那空荡荡的大堂,终于补进来了些东西。

只是成色与之前那些,自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饭桌上的膳食也是泾渭分明。

主位前面四个凉的四个热的八碟子小菜糕点摆着。

李华盈漫不经心用着饭。

而其余几人面前,总共才四菜一汤,看着也粗糙简单不少。

几人一入口,便能尝出来这些膳食与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

林怀远吃了几口,食欲便消了不少。

吃惯了西院的精细东西,再吃这些普通厨子做的普通食材,几乎食不下咽。

林母也是吃着不是滋味,眼珠子都快掉李华盈面前丰盛的饭食里了。

待李华盈吃完离开后,林母直接起身一屁股坐过去,眉开眼笑地夹起一块肉片放入嘴中。

“还是西院的东西滋味好啊,别叫她一人享福,远儿燕儿,你们也吃些。”

林怀远捏紧了手中筷子。

林锦燕却是直接把筷子一扔:

“谁要吃她吃剩的东西啊,你要不嫌害臊你自己吃吧!”

说着林锦燕气冲冲地离开了,脸上的红疹看着更红了些。

林怀远也放下筷子:“我吃好了,母亲慢用。”

“哎,这怎么都走了。”

林母不解说着。

今天一天早膳中饭都是吃着林府厨子的手艺,吃得她实在是烦的很。

李华盈用膳用得不多,每道菜只吃了几口而已。

林母眉开眼笑。

哼哧哼哧地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个精光,才摸着溜圆的肚子满足了。

谁想到回去之后,半夜肚子疼得要死。

找大夫一看,是吃太多了积食,难受得她一夜翻来覆去没睡成觉。

可林母也再不敢找李华盈麻烦,怕她以后连晚膳都不来玉璋堂。

那她可真是再也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了。

东私库那边的东西林怀远也都还上了。

还有些林锦燕送出去的,林怀远直接修书一封请各家给退回。

林锦燕知道这事以后,在绯春阁大吵大闹,薅凸了好几棵花树。

林怀远心情烦闷,便去了香雪阁。

夏梨玉正在烛光下一脸温婉地绣着小衣裳,抬眼看见林怀远,她惊喜地放下东西就要跑过来。

“远哥哥!”

“莫要跑,当心肚子。”

林怀远温声道,过去扶着她坐下。

看到桌上的小衣裳,脸色也柔和下来:“在给孩子做衣裳?”

“晚上无事,我就想着先给孩子做几件衣裳。”

夏梨玉羞答答地低着头。

只是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句——

“肤色白但脖颈处略黑”。

她动作一僵,抬起头就撞上林怀远的温柔的目光。

“怎么了?”

“我没事,远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快活,公主势大欺人,但梨玉不一样,梨玉永远愿意等在这里,等着你。”

夏梨玉柔柔一笑。

眼神孺慕又悲伤,轻轻将头靠在林怀远肩上。

林怀远抬手揽住她,“是我对不住你,委屈你了。”

“梨玉不委屈,梨玉只怪自己没有公主那样的权势钱财,不能让远哥哥离了她的欺辱。”

林怀远沉默片刻,将夏梨玉揽得更紧。

“权势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有你和孩子,心里便无比满足。”

夏梨玉小脸酡红,抬起头情意绵绵地看着林怀远。

林怀远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和孩子一个未来。”

接下来几日,日子平静无事。

这天李华盈睡了中觉起来,便听见东院里乱糟糟的。

“东院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中午那会林府门口来了一大帮子人,闹哄哄的,说是林家在江都的同乡亲戚过来探亲。”莺时道。

莺飞接嘴:“可别说是探亲了,没见到在主人家里发疯的探亲,听说这会玉璋堂里横着竖着躺了好些人呢。”

李华盈想起来了,上一世也有这么一出。

这群人后来似乎惹了个什么麻烦,还是自己出面给摆平的。

下午时间短,日头刚西斜之时,林怀远便归了家。

只是一进大门,又被林白往玉璋堂拉。

到了玉璋堂,一股难闻味道扑面而来。

林怀远定睛一看。

堂中好些粗布短衫的汉子坐着蹲着躺着,地上到处都是瓜子皮果核,一片狼籍。

而在众人中陪笑的林母,这时赶紧过来。

“远儿啊,你表舅带着同乡亲友来咱们这探亲呢,快来认认。”

那群人见他回来,也高兴地都围过来。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抬手就推了林怀远一把,高兴地叫嚷:

“好小子,现在在盛京当了大官了!住着这么大宅子,也不知道给表舅送点好东西回去!”

林怀远本就是个文人,被他这大手劲一推,差点被推到。

好险被林白扶住才没丢了丑。

“哎哟,你这当了大官怎么还跟在江都一样啊,跟个小鸡仔似的一推就倒,就你这样上朝站得住吗!”

说着哈哈大笑,一群汉子也跟着他嘻嘻哈哈笑起来。

这络腮胡子就是林母的亲表哥,林怀远的亲表舅方勇兵。

林怀远抿唇,缓缓道了声:“表舅。”

方勇兵嘿嘿一笑:“表舅来了,你小子不得请我们去云庭荟吃顿好的?”

“表舅提了,那自然要去。”

“听见没哥几个,还不赶快去茅房卸卸货,等会咱就去云庭荟吃香喝辣了!”

方勇兵对着后面一招呼,呼啦啦一群人就往茅房去。

粗俗的话听得府里的丫鬟小厮都脸上隐隐鄙夷。

林母一见他们走了立刻道:

“你快去瑶仙院,把李华盈也叫上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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