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
可怜吗?不,这已经很好了。
最起码我死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陪我,还能死在宽敞干净的手术室里。
比从前我想过的那些死法,强多了。
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想过放弃自己尘垢粃糠的人生。
只是每当到了我想告别的时候,都有一些温暖让我坚持了下来。
有时候,因为听到别人的妈妈叫她女儿的一声宝贝。
有时候,因为流浪猫蹭了蹭我的小腿。
但是,我从来没因为自己的家人而放弃寻死。
因为他们从来都是我寻死的原因,而不是我活下来的救赎。
后来,老天眷顾我,他心疼我在这个淤泥般的世界里挣扎,替我做了决定。
他让我得了脑癌。
多好啊,我在手术室里,身体皮肤都被消毒。
我烂了二十二年。
终于可以干净的死去了。
……
全体医护人员朝着我的遗体鞠躬时。
我妈正在吃午饭。
关于我临走时放下的那句话,她并没有去找宋初薇认真追究。
现在她吃着酸菜鱼,突然心脏就憋闷了起来。
我爸慌了,想带她去医院,她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还不是被陈书颜给气的。”
妈妈,并不是。
你心疼,是因为我死了。
虽然你并不爱我,但是血缘还是释放了这一点点的感应。
对不起妈妈,继你生下我后,第二次让你感觉到痛了。
忍一下,以后不会再有了。
缓了一会儿,我妈舒服了些。
但是表情还是恹恹的。
她问宋初薇,“明天要去廷知家拜年吧?给你准备点什么好呢?”
宋初薇摇摇头,“刚才通过电话,她妹妹突然接到通知去换肾了,整个年都得在医院过。”
“大过年的换什么肾?”我妈皱着眉问。
“她血型特殊,跟姑妈你一样是RH阴性血,肾源不好找,听说刚好配上一个,是脑癌患者,今天死了,直接就把肾换了。”
我妈哦了一声,责怪宋初薇,“这事你怎么不早说?书颜不也是这个血型,可以让她去做配型啊,万一配成功捐了肾,往后你在婆家腰杆也直。”
“她怎么可能同意呢?”宋初薇撇撇嘴。
可实际情况是,那富二代一家根本没把宋初薇放在眼里,人家把女儿的病当成隐私,从没具体透露过她。
只是今天做了手术,宋初薇又一直不停地打听,那富二代才说了出来。
我妈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是啊,她就是个自私鬼,只想着自己,怎么可能为了你去给人家捐肾。”
提到我,她一脸晦气。
她不会想到。
那富二代妹妹受捐的肾,就是从我身体里拿出去的。
7
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我妈对我单方面的责骂。
我爸接起,“你说什么?”
对方又复述了几次。
我爸挂了电话。
表情木然。
“谁啊,说什么了?你说话啊老陈!到底怎么了?”
我妈就跟个年三十的炮仗似的,一连串地追问。
“是海市人民医院打过来的,他们说,书颜她……死了。”
我妈嗤笑一声。
“是不是还让你交住院费了?现在这诈骗犯不过年吗?年三十还加班。”
我爸讷讷地,“没要住院费,还说要给咱们八十万!他们说书颜死了,把器官捐了,国家给补偿了八十万。”
一阵沉默。
我妈一拍桌子,“放屁,现在这诈骗犯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大过年的咒人家死人啊!”
我妈冲到我爸身边,拿起手机,重新拨了回去。
那边接起,照旧将我死去的信息告诉了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