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婉让陆迩陆凌去洗洗脸，几人舒舒服服歇了个晌。

下午，孙平婉给门口的炉子换了个煤球，准备熬点绿豆汤，陆迩打定主意跟在她身后当个小跟屁虫，默默地看他们怎么用这里的东西，搞清楚楼里的格局，至于这样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会不会不正常，反正现在她是个小孩子，多好的掩饰理由。

反而是孙平婉，心疼坏了，她以为女儿是因为这次生病她和陆成民刚开始不在身边，被吓着了，现在才这么粘人。

“小二，小二！快出来！”陆迩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回到屋里，正想着接下来再去哪儿看看，就听见陆凌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他哒哒哒跑到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

陆迩：“......”

她觉得现在不接一句“哎！客官，来了！您要点啥？”都不应景！

昨天在医院，陆迩就向陆凌抗议过这个小名，结果无效，陆凌当时噘着嘴不高兴地说大娘也是这么叫的，为什么他不行。

陆迩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妥协了，算了，想怎么叫怎么叫吧！

不过，人家大娘明明叫的是小迩呀！“迩”和“二”能一样吗？

以至于后来，她一度想着给陆凌起个什么“特别”的小名呢？

“小二！”陆迩的胡思乱想被打断，陆凌见她没回自己，就进屋来拉她出去，还一脸神秘，两眼放光地说：“走！去军军家，他舅舅给他带了个子弹壳做的大坦克呢！”

陆迩听了满脑疑问，嗯？籽蛋壳？籽？蛋壳？还是子蛋？壳！还有，毯课是什么？

她跟着陆凌，刚一出门，就被一个小女孩儿抱住了胳膊，女孩儿笑着眯起眼睛，甜甜的：“迩迩，去看了军军的坦克，咱们去我家玩吧，你们终于来了，玲玲姐和央央姐她们放假都回老家了，没人和我玩了！”

“好，好啊！”这么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陆迩真说不出拒绝的话。

军军大名叫樊建军，他家也住在二楼，不过是在北面中间一些，一进门，陆迩发现，这里比自己家多了一个里间，看起来大很多。

军军一进门就往柜子那边跑，踩着凳子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捧了下来，陆迩这才发现此“弹壳”非彼“蛋壳”。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描述，这应该是一种武器的一部分，这东西她以前也从未见闻过，应该是这里才有的。

陆凌和军军两个互相用手比划着，嘴里不停“嘟嘟嘟！嘭嘭嘭！”玩得不亦乐乎。

小女孩杜迎秋已经无聊地靠在了陆迩身上，两眼巴巴地看着她，说：“咱去我家玩吧。”

陆迩对这个“子弹壳坦克”的兴趣也不大，就点点头同意。

杜迎秋顿时高兴地起身，急切地说：“走走走！”

杜迎秋家在一楼，和陆迩家一样的格局，进门还遇到了杜迎秋的妈妈覃阿姨。

覃芳一脸温和的笑容，招呼陆迩进来，她端着盆出去了。

杜迎秋跑到她的小床上，拿过两个布娃娃，塞给陆迩一个，陆迩接过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用碎布头拼接的，里面填充的好像是谷壳，整个娃娃颜色一点也不乱，拼的看起来很舒服，布娃娃的辫子还是用布条专门编的，每块布的拼接处针脚细密匀称，看的出做的人很用心了。

“好看吧！这是我妈妈专门给我做的，前几天刚做好！”杜迎秋一脸骄傲地说，“我妈妈会做好多东西呢，别人都说她做的衣服特别好！”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一个字——好！

陆迩也笑着附和她：“是啊，特别好！”

她拿着手里的娃娃看着，想如果是自己做会做成什么样子，怎么配色。

杜迎秋晃晃陆迩的手臂，问她：“你过几天还回村里吗？不会又没人和我玩了吧。”

陆迩想到孙平婉中午的话，说：“不回了，就一直在这儿住了。”

“真的？太好了！”杜迎秋高兴地跳起来，“那暑假以后我们是不是能一起上学了？我爸爸说今年就给我报名上小学，你也去吧，我们一起？”她一双眼睛湿漉漉亮晶晶，期待地看着陆迩。

“上学？”陆迩下意识问出口，突然记起在医院王明萱也提过上学，难道这里的上学有什么不一样？

杜迎秋点点头：“对啊对啊！你也去嘛，你爸妈肯定也会给你和陆凌报名的，去嘛——去嘛！”她拉长声音，抓着陆迩的手摇来摇去。

陆迩又状似随意地问：“我们能和哥哥、军军一起上学？楼里还有谁也一起啊？”

杜迎秋根本没注意到她话里的意思，“他们都比我们大，玲玲姐和央央姐今年该上四年级了，军军也要升二年级了，三楼的大虎说他今年也要上小学，但我不喜欢和他玩，他总说我矮，还爱拽我辫子。”她一脸愤愤不平地说着，而后又可怜巴巴看向陆迩，“只有你和陆凌了。”

陆迩手慢慢攥紧，愣愣地看着杜迎秋，心口竟变得有些空荡荡的，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受控制，努力对着杜迎秋点点头，说：“我回去问问我爸妈，再告诉你。”

杜迎秋听了突然一声：“呀！”陆迩抬头看她，“我忘了你妈妈是在纺织厂上班了，万一让你去纺织厂小学怎么办？会不会你们以后就去纺织厂住了啊？”小姑娘苦恼地跪坐在床上，还不知道房不是随便就能分的。

屁股一撅，把头往床上一抵，怎么看都像一只团起来的小兔子。

陆迩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我肯定和我爸妈说我想在面粉厂小学上学。”

最后她是挪着步子在杜迎秋期盼的目光中走出了她家。

走廊上，陆迩的脚步加快，眼神也越来越亮，最后她干脆加快几步跑上了二楼。

跑到家门口，陆成民也刚进门，他顺道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今天食堂菜不错。

有道汆丸子汤，是大师傅的拿手菜。

陆迩见到陆成民，也顾不上什么不熟悉和别扭，提起一口气上前问：“爸爸，我今年能去上小学吗？杜迎秋说，说她想和我一起去上学！嗯......就是面粉厂的小学。”

陆迩手不由自主抓着衣角攥起来，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她怕，万一不行呢？万一他们不想送她去上学怎么办？

虽然激动，但还记得杜迎秋说过上学得“报名”，更何况在她上辈子，就算是男子也不是个个有条件进学的。

她在男女极度不平等的时代生活了十八年，那些陈旧的观念对她的影响，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消除的。

现在的陆迩就像遇到了天上掉馅饼，而这个“馅饼”正是她无比渴望的，眼见就要冲她砸下来，她必定会用尽全力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