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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六点半了。

陈偲还没回来。

于越拿卸妆湿巾擦了脸上的妆,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又帮忙把公寓的卫生给做了,这才离开了她家。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路边的一排路灯一盏盏的亮起。

晚上的气温有些低,一阵秋风刮过,树叶扑簌簌的往下掉,道路上覆盖了一层枯黄的落叶。

学姐租的公寓和代珩买的房子都离学校很近,但是是不同的两个方向,一个在学校的南门,一个在学校的北门。

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于越坐了校车,直接从北门坐到了南门。

从学校南门出来时已经七点半了。

这边住宅偏多,商业区离这里还有点距离。

这会儿学校外面没什么人,再过一条马路,就到代珩住的小区,经过一家便利店时,身后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于越!”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嗓音有些尖锐,是女人的声音。

于越的脚步下意识顿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掌掴,“啪”的一声,他的脸偏向了一侧。

耳朵传来轻微的耳鸣声,于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个女人干干脆脆的给了他一巴掌。

“于越!你们一家子好黑的心啊!世界上那么多人死,你们怎么不去死!”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满身的风尘,有些歇斯底里,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拿手里的包砸在他的胸口:“欠了我们那么多钱,你自己倒上着好大学,过着好日子,你让我们怎么活!”

好日子?

于越有些恍惚。

曾经的他确实过过好日子,那是多久以前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这个女人他认得,是他爸曾经工友的老婆。

他父亲是包工程的,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包工头。

以前行情好,家里也算有点小钱,他确实过着吃喝不愁的日子。

后来渐渐的不好做了,包工头简直就是冤大头。他爸接工程,给工人找活干,给干活的工人垫生活费,给被拖欠工资的工人讨要工钱。

他垫付的钱要不回来,欠别人的钱也还不了。

三年前,他爸接的工程出了问题,地产集团负债破产,开发商拿不出钱来交尾款,房子建了一半卷款跑路了,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他爸。

他手底下跟着几十上百个兄弟,却拿不出钱来付他们工资。

他爸有情义,家里所有的存款都用来垫付了兄弟们的工资,可还远远不够。

他自己还病倒了。

急性肾衰竭,换肾需要四十几万,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肾源,每个星期都要做透析,一年下来要十几万的治疗费。

他欠了一大堆的债,从高中开始,于越每个月打工,还钱,还要给自己赚学费。

这么沉重的负担压在他的肩上,让他觉得笑一下都是奢侈。

现在,他们还是不依不饶,逼问他凭什么?

他想反驳,那钱不是他爸欠下的,他爸已经做的够多了。

可他却不知怎么开口。

工程是他爸接下的,工人也确实是他爸找来的。

工友们找不到工作,一向都他爸爸给他们介绍工作,是恩。

工程款结不下来,大半年的辛苦都付诸东流,是仇。

当三年过去了,工程款还没有追回来的时候,那点恩惠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仇恨。

可他又能怎么办。

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儿子都没钱上大学,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不怕天打雷劈?辛辛苦苦一年到头,穷人的命不是命吗?拿我们的钱过着好日子,你让我们怎么办?!”

女人一边说一边哭,谩骂声引起了不少人的驻足。

于越垂着眼,没有说话,任由女人拿包摔打在他身上,发泄着不满。

对方是个女人,他没法还手。

拉扯间,肩上的黑色背包滑落下来,径直掉在地面。他垂着头,额发遮住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举起包,作势要往于越头上砸过去:“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你们怎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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