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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除了我和太子以外,恐怕已经没人会记得,其实陛下最初是真没打算给太子留活路。

就算是陛下,现在估计也不记得他当初下了多狠绝的命令。

他只会把他加诸太子身上的伤害当成微不足道的磨难。毕竟他已经仁慈地让太子活下来不是吗?还让他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

当初太子的幽禁之地,冬冷夏闷,缺衣少食,那些个看管的人也秉持着上头的意思,不管他的死活。

那些看管内侍和侍卫,长久待在压抑之地,心理变态,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平生最爱看的,便是那些高位者变成罪人,为了一口饭食像狗一样求着他们,而他们开心的时候则扔过去一点,不开心的时候就当没听见。

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他们不敢侮辱,但是可以忽视,忽视他的一切需求,看着他一点点被时间折磨发疯。

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着二十五岁出宫,没想过晋升女官。

所以祸事来临时,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为了能够见到太子,为了让他正常活下去,我只能让自己成为他们取乐的工具。

为此,我经受过鞭打、火钳烫,也踩过冒着火星的碳铺成的路,喝过被加了料的水……

这样的日子我忍受了两年。

因为第三年的时候,我就不再奢求出宫了。

太子殿下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如果我继续无权无势下去,我和他都活不过那一年。

我只能拼命往上爬,从八品女官,到三品女官我只用了短短四年,没人知道我在这短短几年又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然后,在太子复立的前半年,我因触怒陛下,被贬入掖庭,罪名是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所有人都以为在太子复立后,他会为我求情,我至少能官复原职。

然而,他第一件事就是纳了昔日见她大势已去,大婚当日退婚的徐娉婷为良娣。

让她成为太子妃之下第一人。

而我,依旧是低贱的掖庭罪奴。

所有人都嘲笑我,就算没脸没皮贴上去陪了八年又能怎样,终究出身低微,比不得良娣世家贵女。

我看着盆子里几乎洗不完的衣服,一时有些茫然。

嬷嬷说得对,我是该考虑未来了。

只是我现在连殿下的面都见不着,如何实施下一步计划。

或许,留在掖庭洗一辈子的衣裳也不错。

「大……昙儿,快来!」

我回过头,便瞧见嬷嬷一脸喜色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太子复立后,身边的最得脸的内侍。

只是,此时的他笑得一脸谄媚:「昙儿姑娘,请随我来,殿下召见。」

太子召见?

「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姑娘可要把握好机会。」

我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站起来,擦干手上的水,解开攀膊,便要随他去。

内侍拦住了我,一脸不可置信,用眼神示意我的装扮,提醒道:

「姑娘可要梳洗打扮,换一身衣裳?」

「谢公公好意,只是我没别的衣裳了。」

我的银子向来是不够用的。太子被幽禁时,每次往里送东西都要借钱,后来升官了,为了查***相,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花出去。

衣裙首饰,除非必要,我一般是不会买新的。

几日前,我以为太子殿下真心邀我前去,便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可惜在处理膝盖伤口时,不得已剪了两个洞。

内侍叹了口气:「那走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嬷嬷见我如此不上道,急了,连忙挤上来拉住我,说了一句「劳公公再等等。」便拉着我去了住所。

她把我按在梳妆台上,解开了我头上的发髻,循循善诱道:「天下男子哪有不爱好颜色的,你这般蓬头垢面的,不是无端让那些人瞧不起嘛。」

「嬷嬷消息灵通。」我笑道。

今日便是论功行赏的日子,我本以为没有我的份,没想到殿下还记着我。

不过,在嬷嬷想要往我唇上涂口脂时,我避开了。

嬷嬷倒是没坚持,只是拔下了头上的银簪,插到了我的头上。

「满头珠翠是美,布衣荆钗亦是美。」

嬷嬷细致地为我整理碎发,眼神带着看小辈的爱怜。

「我知道大人有喜欢的人。」

「别惊讶,你那婚书,日看夜看,都包浆了。与您同住这么久,不发现才是奇了。」

我下意识按住藏在胸口的婚书,眼睛里罕见地带上了些许少女的羞怯。

这是卫陵送给我的十七岁生辰礼物。

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名动京城的风流少年,我只是普通的小宫女,自然是患得患失,为了让我安心,特意向太子求来了这封婚书。

他半蹲下来望着我的眼神灿若辰:「我卫家已经足够显赫,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父亲和母亲都同意我们的婚事了,等你二十五岁,我来接你成亲。」

他说他是家中第二子,日后无法继承爵位,因陛下忌惮,也不可能出相入将,未来可能成就也不会太高。

他说他会带我游历五湖四海,看遍山川美景,然后一路行侠仗义,做名动江湖的侠探。

他说他的武功很好,应该足够保护我。

可是,他死在了将婚书给我的第二个月。

罪名是谋反。

嬷嬷温和的声音又将我拉回了现实。

「嬷嬷也不是逼着您以色待人,只是您今年也二十五了,不说官复原职,便是得个出宫的恩典也好啊。以大人的聪明才智,定然会活得好,这不比在宫里蹉跎一辈子强?」

我听进了心里。

小说《陵谷月昙》 第4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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