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平一手扶着膝盖向前如蜗牛般走了两步,嘴里又开始咿咿呀呀:“哎哟,这还是不行,走起路来还真的有点疼!”萧芮看着宋光平,脸上一脸懵:“叔叔,你刚不是好好的吗?”苏信截住萧芮,居高临下得看着萧芮:“你说吧,怎么赔?”...
这天傍晚晚霞正好,萧芮独自一人背着包来到了学校旁边的南湖公园,暮色西沉,山绕湖,湖傍山,萧芮想把这一切留在画纸上。
她走了一段路,在台阶旁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顺便拿出素描本,静静看着整轮橙红色的全日一点一点掉下山头。
一阵清风吹来,大自然毫不吝啬得拥人入怀,初秋的枯枝残叶开始沙沙伴奏,荒凉的静谧中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萧芮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持久一点,但是片刻的安宁却被公园里散步的人给打破了。
一股失落涌上心头。
她索性拿出画笔开始专心自己的绘画。
路过的人总是好奇要稍微弯过腰瞥一眼,但是只有一个人发出了声音。
“哎,姑娘,你这画的不错啊。”来人语气轻快,伸出来的指头上可以看的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萧芮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他:“谢谢。叔叔您也画画吗?”
宋光平看着萧芮有点眼熟的样子,但是一下子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摆摆手:“嗨,我哪里会画画,我只不过看着你这画挺顺眼的。”
萧芮笑笑继续把注意力专注在笔头。
可是这时候风大了起来,卷席着她膝盖上的画纸翻身到了地上,萧芮忙弯腰去捡,宋光平看着也想帮忙,连用脚去拦截。
但是纸飞的快,一下子就像长了脚一样下了好几个台阶。
宋光平小跑两步,一下没踩实,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台阶上。
萧芮顾不上画纸连忙赶上去搀扶起宋光平:“叔叔,您没事儿吧。”
宋光平哎哟一声,揉着屁股从地上缓缓撑直膝盖站起来。
萧芮搀扶着他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萧芮忙说:“叔叔,要不要带您上医院啊?”
宋光平缓了口气:“没事儿没事儿,我休息会就没事了。”
那张画纸现在又不动了乖乖躺在了最后一截台阶处,萧芮去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叔叔,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把这个送给您?”
宋光平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
坐了一会后,宋光平准备站起来,但是还是感觉腿脚不是特别利索,萧芮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叔叔,您住哪啊,要不我送您回去?”
宋光平住的小区隔着上合街也不是很远,萧芮索性就搀着宋光平来到了棉花厂小区。
这个小区就是名副其实的老破小了。
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被雨水冲刷过的灰褐色痕迹,黑腻的油烟糊了窗台一脸,看上去就像是迟暮又不爱干净的老人,隐约透露着一股腐烂的迟暮的味道。
“叔叔,我就送您到这里了,您现在上楼去休息吧。”萧芮说。
话刚说完,萧芮感觉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身影。
苏信正迈着懒散的步伐从楼梯转弯那里下来,再一抬眼,后面还跟着一身红裙的卷发女郎,蔡丽搭着苏信的肩膀,嘴角带着勾人的弧度:“弟弟,今晚见哦。”
萧芮心底泛起一阵恶心,条件反射转身就要走。
苏信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萧芮。
准确来说他不想任何人窥探到自己如老鼠般阴暗下水道的生活。
但是看到了,就不能这么容易走了。
苏信看着宋光平偏躲的眼神和稍微有点不自然的步子,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双手插在黑色卫衣口袋声音冷冷得问:“宋光平你腿怎么了?”
萧芮不看他的表情都知道那是一张怎样的臭脸。
萧芮顿住脚步。
宋光平垂着手站在原地:“我不小心摔了,这位姑娘好心送我回来的。”
苏信语气更加凛冽了点:“说实话!”
萧芮转过来站在苏信眼前:“叔叔是去帮我捡画纸不小心在台阶上摔了。”
苏信比萧芮要高出一个头,萧芮要抬着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苏信狠狠剜了一眼宋光平:“宋光平你今年六十多了,你知道你这个年纪摔一下意味着什么吗,轻则骨折,重则偏瘫,人家只是把你送到家,你还恨不得千恩万谢!”
宋光平和苏信的眼神对上了,他心里暗自琢磨着,不对劲啊今天,以往都是苏信怀疑我讹别人,怎么今天反倒他自己讹上了?
宋光平一手扶着膝盖向前如蜗牛般走了两步,嘴里又开始咿咿呀呀:“哎哟,这还是不行,走起路来还真的有点疼!”
萧芮看着宋光平,脸上一脸懵:“叔叔,你刚不是好好的吗?”
苏信截住萧芮,居高临下得看着萧芮:“你说吧,怎么赔?”
萧芮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叔叔是你什么人啊?”
苏信斜睨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萧芮接着说:“赔钱也可以,你先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宋光平突然虎躯一震:钱包?
是说这姑娘这么眼熟呢。
他的良心开始蠢蠢欲动。
他挪到苏信身边,把苏信的肩膀往自己耳边拉了拉,把手挡在嘴前:“你矮点儿,我跟你说,我腿没什么事儿,你让人姑娘走吧。”
如果眼神有实质,宋光平已经被苏信五马分尸了。
宋光平算是明白了,压根没自己什么事儿,自己连导火索都算不上,他压根就是苏信的一面幌子和一颗棋子。
萧芮看着苏信不说话,她深吸一口气,给即将爆发的火山活生生得扑好几层灰,她放平了语气:“那你说要怎么办?”
苏信扭头看了宋光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尴尬模样:“他帮你捡东西摔了腿,你说什么也得负责,现在你就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没事了我就放过你。”
萧芮看着宋光平一瘸一拐得确实心里过意不去,再一个也不想跟苏信有太多的牵扯,跟流氓讲道理怎么讲得清,她干脆得答到:“行,那咱们现在一起去拍片子,如果没有事,你就把我的钱包还给我,咱们两清行吗?”
苏信点头:“可以。”
苏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7:21。
他嘴角闪过一丝邪笑,抄着兜一人走在前面,萧芮搀着宋光平的胳膊跟在他后面。
萧芮小声得问宋光平:“叔,你们两什么关系?”
宋光平:“父子。”
“那你们怎么一个姓苏,一个姓宋?”
“我们...”
萧芮张开耳朵仔细听着。
宋光平看着苏信像狼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简单给萧芮的问题打发了四个字。
“说来话长。”
萧芮看着宋光平在苏信面前倒像是父与子的关系颠倒了过来,她又凑近宋光平的耳朵:“叔,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宋光平直视着前方战术性装聋。
这合着就我一个坏人呗。萧芮心想。
上合街上有一家小诊所能拍一些简单的片子,萧芮进去准备挂个号。
人医生锁了门出来朝着他们往外挥手:“下班了,明天再来吧。”
萧芮看着苏信一脸没有表情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拿出手机:“叔,我存你个电话,我明天下午下了课再带您来成吗?”
宋光平双手握着放在背后直接一瘸一拐走了出去:“你们两不要折腾我了,我这本来没啥事儿,就是被你们两折腾坏了。”
萧芮拿着手机挑了下眉看着苏信。
苏信拿过她的手机给自己拨了过去,他口袋里的手机顿时响了起来。
“明天我打电话给你,你去小区楼下去接他来拍片。”
萧芮拿回手机,心里的白眼差点翻成白内障:“成,明天拍片了咱们一了百了。”
苏信抬起头冷冷看着萧芮,突然斜嘴一笑,拖长了音:“行。”萧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得看着对方怎么接招。没想到苏信真的按照她的要求一步一步得来,最后竟然从瓶里倒了一点辣椒油,没粘上一丁点儿辣椒粒,然后拿着刷子刷在了饼皮上,最后打包装好递给萧芮。...
往前右拐出去走一段就是上合街上的小吃街了,这个点了还没吃饭,萧芮琢磨着就在这条街上解决算了。
她左肩掂了掂包袋子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总觉得不对劲儿,她回头看了一眼,苏信正低着头不急不缓得跟在她后面。
她一股火蹭上心头:“不是说了,明天去医院吗,干嘛还跟着我?”
苏信抬起头来,灰褐色的眼珠瞬间变的冷厉起来,眉头也蹙在一起:“什么?”
“我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苏信现在是听清了,满脸得不耐烦:“你有病吧。”
他说着走了上来,着实有一副要干架的趋势,萧芮下意识得往旁边挪了两步。
苏信却看着她径直朝前走了过去。
看着苏信逐渐走远的身影萧芮才发现刚才的心脏竟然突突跳的有些慌乱。
她右拐出了这条巷子,瞬间上合街热闹的气氛就扑面而来,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
小摊的暖黄色的灯火和随处漂浮着的各种食物的油滋滋的香味有瞬间笼络人心的效果。
空空的胃好像也开始躁动起来,萧芮左瞧瞧右转转为它挑选符合心意的食物。
走了一段,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摊位前排了好长的队,萧芮来到队伍的最后面顺便问了前面的同学:“同学,这是卖什么的啊,这么多人排队。”
“你新来的吧。这家卖煎饼果子的。”
“这么好吃吗,排这么长的队?”
“好不好吃嘛看个人口味,但是耐不住人老板长的好看啊。”
萧芮有点怀疑,淮大的学生不至于一个个这么肤浅吧?
反正排着也是排着了,萧芮也就安心得等着了。
排着队百无聊赖,萧芮开始认真打量起这条热闹纷繁的上合街。
这条街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代的老街了,古色古香的味道,胡桃色的牌子为每一条巷子都做了标注,这里是上合小食,刚才医院的那条巷子叫做上合便民,也都是统一规划成一样的外脸,黑白色的墙体,中式传统的灰瓦尖屋顶,随处可见的桂花和合欢,掩映着屋顶,处处透着跳动的光影,又带来阵阵清香。
白天的上合街俨然就是一座带着点神秘又优雅的独居老人,而晚上又像是老人办了一场巨大又热闹的宴请年轻人的舞会。
萧芮看了一会,天色逐渐黑透了,她后面的队也越排越长。
她心里疑问着,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往前,终于到她了。
“老板,我要一个...”
话还没说完,萧芮突然觉得这个饼也不是非吃不可了。
“要什么?”
对面的男声傲慢还不耐烦。
萧芮愣在原地不作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后面的人开始催促道:“同学你快点啊,后面还这么多人呢。”
萧芮下意识得开了口:“给我拿个鸡蛋火腿的。”
“八块!”
萧芮拿着手机扫了码。
“香菜,葱花,辣椒要不要?”
萧芮脑子转了转,一股脑嘴巴快速一张一合:“鸡蛋要半熟,不要全熟,火腿要烤焦香冒油,还有要葱花,不要香菜,要辣椒油不要辣椒。最后打包装袋。”
苏信抬起头冷冷看着萧芮,突然斜嘴一笑,拖长了音:“行。”
萧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得看着对方怎么接招。
没想到苏信真的按照她的要求一步一步得来,最后竟然从瓶里倒了一点辣椒油,没粘上一丁点儿辣椒粒,然后拿着刷子刷在了饼皮上,最后打包装好递给萧芮。
萧芮拿着饼走出排队的队伍,一步一回头看了看苏信迟迟不敢下嘴,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她小小咬了一口,好像味道还行,没什么大毛病。
她稍微放了点心,又咬了一大口,黄色的鸡蛋心和辣椒油全部流了出来,沾了她一手,她深吸一口气,不对,嘴里的辣味开始回过味来,像针扎着舌头一样阵阵火辣刺痛,她用手扇着风,开始疯狂得找商店去买水。
十秒钟后,萧芮手上拿着一个空瓶,站在路边大口喘着气,隔着一百米似乎也看到了苏信嘴角得意的笑。
她拿着手机看着已经被辣红的嘴唇,转头走向旁边卖粥的阿姨:“阿姨,给我拿杯小米粥。”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萧芮买了饭回寝室的路上电话开始响了起来,她手里又是水杯又是书,还拎着一盒饭,实在没有空出手来,她索性没有接。
但是打电话的人很执着,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她无可奈何把书和饭一股脑得全部抱在怀里,然后空出右手从包里翻出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
“今天下午四点去接宋光平做检查别忘了。”声音还是如高山上的化不开的冰雪一样冷。
但是萧芮并不觉得冷,甚至感觉身上一股温热开始蔓延开去,她低头一看,买的盖浇饭的油已经从袋子里漏出来直接把她的白色卫衣给染花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得说:“行了,我知道了,一个事情用得着说一遍两遍了,烦不烦啊?”
还不等苏信开口反驳,她直接挂了电话。
苏信举着手机在耳边,背身站在一辆正在修理的汽车前,身子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过了五分钟,他抬头转动脖子看了看天,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脚踢在旁边无辜的红色塑料凳子上。
凳子委屈得滚了老远。
他又转过身来用脚勾着凳子放回了原地。
等萧芮洗完身上的油污她桌上的青椒肉丝饭也已经冷了,她气得把碗推到一边,拿出手机看着已经一点半,差不多是午睡的时间,她直接拨了刚才的电话过去。
听着听筒里带着朦胧沙哑的声音,萧芮心里觉得自己打电话的这个时间是打对了。
她故意放大了声音说:“请问宋叔叔住在几栋几单元几楼,我上回没记太清!”
话筒里半天没有声音,萧芮拿到眼前一看,手机页面显示正在通话中,她又喂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声音大。
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低沉,气压感觉有点低,语速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得说:“6栋1单元501。”
萧芮并不知道苏信此刻正握着拳头,后槽牙也在吱吱作响。
“是6栋1单元601是吗?”
对方终于忍不住了:“你故意的吧?”
萧芮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没有,确认一下免得走错了。”
“是601还是501?”
“501!!!”
对方已静音并且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萧芮自顾自得说着:“你在睡午觉吧?午觉今天睡的好吗?中午的饭吃的热乎吗?我可是托你的福啥都没吃上。还脏了一件衣服。喂,你有在听吗?”
说了一会儿,没了音,萧芮开始反思自己,平时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今天真的是够话多又幼稚的。
反思归反思,她在手机上存下了这个电话号码,备注为无赖。
苏信递给萧芮一串牛蛙:“吃一个我看看?”萧芮接过,看着牛蛙的壮硕的腿不禁心里有点害怕,她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没吃过?”萧芮点头,又摇头。...
萧芮下午本身还有一节专业课,但是又怕去迟了医院关门了,所以她索性逃了课。
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准时到了棉花厂小区。
她顺着楼梯上去敲了501的门,但是却迟迟没有人开门。
她凑近了看,发现门把手上放着一小截烟盒卡片,上面写着:爬山去了,别找我,再找就出家。
萧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拍了照片准备发给苏信。
但是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他的微信,虽然说可以用手机号加上,但是她不想多此一举,因为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最重要的是不想跟某人有任何的瓜葛。
然后,她下一秒打开微信点了添加。
理由是免得自己空口白话,让苏信误以为是自己是在逃避责任。
添加好友请求发过去没多久,萧芮就收到了同意,是一个全黑的头像。
名字是一个句号。
这叫什么?
号如其人!
萧芮直接把照片发送过去。然后发送了自己的定位。
过了一会对方发来了语音请求。
“你在哪?”
“在你家门口!”
“在那里等着!”
五个字说完那一头挂了电话,非常果断,果决,并且没给出任何理由!
然后微信里“句号”发来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你还想要钱包的话!
萧芮非常想回他四个字:不要也罢!
但是事实证明还是被人拿捏住了,她走到楼下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等着。
等了大概一刻钟,萧芮越想越不对劲,这不会是在整她吧,让她在这里干坐着等,又没说等到什么时候。
她拎起包站起来准备抬起脚就走,但是还是忍不住拍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里的音乐放完了,对面也没有接听。
萧芮更加确定,这就是在整她,谁等谁是傻子!
走了没五十米,一辆白色机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的脚边。
扬起的灰尘让人呛鼻。
“钱包不要了?”
“没有,我就是找厕所。”萧芮有点心虚得挠了挠鼻子。
“找到了吗?”苏信轻嗤一声,然后骑着车到了楼栋底下停了下来。
苏信扭头看着萧芮跟在后面慢吞吞的样子:“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能不能跟上快点儿?”
萧芮跑过来:“哦,好。”
萧芮跟在苏信后面一步一步爬着楼,有一声异响打破了两人之间都不说话的怪异氛围,甚至于这声音让气氛更加怪异了。
是萧芮肚子发出来的对饥饿抗议的鸣叫。
萧芮索性低着头假装不尴尬得解释:“中午就是为了接你的电话饭菜油泼到衣服上了,害的我饭都没吃。”
“自己笨还怪我!”苏信神情冷漠得说。
萧芮用刀在心底刻了一个忍字。
苏信看了一眼门上宋光平留的卡片扔在了地上,然后偏头示意萧芮进屋。
“不了,我现在好了,不用上了。”萧芮看了一眼屋里,假笑着推诿。
苏信不管她,把门开着然后进了厨房搬出了一个不锈钢桶,还有一大包装着肉和菜的袋子,苏信搬起桶然后把袋子扔给了萧芮。
萧芮不明所以接过袋子抱在怀里:“哎哎哎,我又不是来打杂工的。”
苏信头也不回得朝楼下走去。
走到一楼的时候,他把桶放进了一个三轮车里,然后接过萧芮手里的袋子一并丢了上去。
“上车!”
萧芮睁大眼睛:“去哪啊?”
就这样萧芮坐上了人生中的第一辆三轮车。
到了上合街,苏信跳下车把东西整理好。
她实在琢磨不透苏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今天没有带成宋光平去检查,但是钱包还是要要回来的。
她刚才坐在车上暗自思忖了一番,决定转换战术,她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眼角也弯弯的:“苏信,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当作交换,你把钱夹还给我可以吗?”
苏信双手插在裤兜里,侧着头看着比自己低一截的萧芮:“怎么,现在想起我的名字啦?还是说你要跟无赖同流合污啦?”
萧芮摆摆手:“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说你。再说啦,我们还是老同学,今天我请你吃个饭,就当给你赔罪啦。你就大人有大量,把钱包还我,可以吗?”
苏信不说话。
在萧芮看不到的地方扯了嘴角,心想还挺上道!
他穿过人群,停留在了一家烧烤摊前:“张姐,各种烤串给我各来一份。什么鱿鱼,羊肉牛肉牛蛙,捡贵的来。”
张姐往炉子里加着炭火,烟熏火燎的:“怎么你今天中彩票了,这么大手笔?”
苏信挪开一点距离,指了指后面的萧芮:“今天有人请客,您尽管烤就是了!”
萧芮咬着后槽牙面带着和善的笑容,点头:“张姐,他说的没错儿。”
“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道理!”
“张姐,您不烤我们换别家了啊!”
“烤烤烤!”
苏信支起一个折叠桌子,用脚踢了一个小塑料凳子在萧芮的脚边。
萧芮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巾把擦了擦凳子上的灰,正准备给苏信递过去一张的时候,苏信已经一屁股坐下了:“没你这么讲究。”
萧芮坐下,顺着他的话说道:“不讲究好。”
苏信撇嘴,从车上拿了一瓶水扔给萧芮。
萧芮顺手接住。
干坐了一会,张姐端来了一个大铁盘,算是拯救了萧芮的局促。
萧芮拆开一次性筷子,拨弄了半天牛肉串上的辣椒碎,然后又把肉从铁串上扒拉在碗里,才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但是抬头,看着苏信牙齿咬住肉串的一端,撕拉一口,一串已经入口。
“吃串你不会?”苏信的眼里有点嫌弃。
“会啊,谁还没吃过串啊?”
苏信递给萧芮一串牛蛙:“吃一个我看看?”
萧芮接过,看着牛蛙的壮硕的腿不禁心里有点害怕,她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没吃过?”
萧芮点头,又摇头。
苏信接过去,大口咬断了牛蛙的腿:“肉质肥嫩,鲜美,堪称人间美味,有的人就是不识货。”
萧芮从他手里夺过那一串被咬了半截的牛蛙:“是吗?我可得尝尝你说的这人间美味。”
萧芮闭上眼睛,一狠心,轻咬了一口放进嘴里,果真和苏信说的一样大差不差。
“怎么样?”
苏信饶有兴致得看着她。
萧芮抹抹嘴:“不错!”
苏信笑了,又从盘子里捡了一串不知道是什么肉的东西递给萧芮。
“再尝尝这个。”
萧芮皱起眉:“这个又是什么?”
“吃了不就知道了?”
萧芮仰头喝了口水漱了漱口,接过肉串闻了闻:“这怎么有点像虫子啊?”
“不敢?”苏信挑眉。
萧芮明明知道他这是激将法,但是谁叫她要的东西在人家身上呢。
忍着呗,还能怎么办。大不了要回钱包从此跟此人划清界限,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她想着眼神从这像虫子的肉串上挪开眼,大口咬下一截,表皮脆脆的,有点焦香,里面的肉质QQ弹弹的,味道倒是也不差。
就是有点辣,萧芮抱着水瓶又痛饮一大口。
苏信倒是吃的洒脱豪放,好几串并在一起顺着嘴撸下来塞了满满一嘴。
“像我这样一大串塞进嘴里,试试,真的很爽。”
萧芮泪眼婆娑得学着苏信塞了一大口肉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得,活像是一条大口呼吸的小金鱼。
这个样子把苏信给逗乐了。
萧芮这才看清苏信的长相,单眼皮,灰褐色的瞳孔,喜欢抬着下巴看人,不笑的时候有种随时要冲出去干架的野性,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戾气倒是少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帅?
苏信问:“怎么样,爽吗?”
“还不错。”
一阵风吹过来,萧芮满足撑了个懒腰,这顿饭对于萧芮来说也是吃的新奇,喧闹的夜市,鼎沸的人声里,加上初秋的徐徐晚风,让人格外的放松,毕竟她这十八年的岁月中,像这样大口吃肉的机会着实少的可怜,等同于没有。
“吃完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苏信擦擦嘴站起身来。
萧芮:“哦。”
萧芮在心里分析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变成孙子的。
分明是她的钱包被人给拿了,然后人赖着不还给她,她只好来这里请人吃饭,付了钱不说还要承担收尾工作。
真是天理何在!
萧芮把桌子擦干净了,然后把铁盘给张姐拿过去又付了钱。
再回到小摊这里的时候,发现苏信已经开了火,煎饼小摊已经开始营业了。
萧芮走到跟前:“好了,饭也吃好了,现在可以把我的钱包还给我了吗?”
苏信刚刷完酱,手里满手的酱料。他伸手准备去口袋里掏出钱夹,被萧芮一把制止了。
“我来我来。是不是在这个口袋里?”
萧芮指着苏信的左边的裤子口袋。
苏信点头。
萧芮走到苏信身边,伸手探进苏信的衣服口袋里。她的头顶轻轻贴在苏信的下巴,软软的头发挠的苏信下巴痒痒的。
口袋里层的布料很薄,萧芮伸手进去的时候能感觉到苏信皮肤的温度。温热的触感迅速从萧芮的指尖一直蔓延到她的手心,她拿出钱包,瞬间耳朵也红了一片。
苏信也看到了萧芮红的透亮的耳根,眼里带着一点笑意。
萧芮拿出钱夹:“就是这个。那我就拿走了。”
煎饼摊前的人一点一点多了起来,把苏信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圆。
“今天的煎饼限量300个,卖完就没有啦!”
萧芮听见苏信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她打开钱夹,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学生证不见了。
萧芮怒从中来。
转身又朝着人群中走去。
“同学,你别挤啊,排队啊,不要这样没有素质好不好!”
萧芮挤在人群中,对上了苏信眼角荡漾开去的一抹得意的笑。
她被挤在中间动弹不得,只得转身愤愤离开了人群。
算了,不要了,以后也不要再跟这种言而无信的无赖有任何牵扯来往了,大不了明天学校再补办一张。
这样一想,萧芮心里又好受了不少。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冯晨晨说话慢吞吞的,人也是温吞的样子。萧芮看着她局促的样子,觉得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便主动开口:“我叫萧芮。就是草字头下面一个内。你叫?”“冯晨晨。”...
这天下午有一节毛概的公共课,萧芮坐在阶梯教室的倒数第二排。
当老师随机点名点到冯晨晨,看到她站起来的时候,萧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原来这个就是在梧桐里摔碎了杯子的服务员。
下课后,当萧芮走出教室门的时候从后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萧芮停下来转过身。
“上次谢谢你啊。”冯晨晨跑着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萧芮笑笑:“没事儿。没想到我们还是同校。你是在梧桐里那边做兼职吗?”
冯晨晨说:“嗯,对啊,反正周六周日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跑过去挣点生活费。上次真的是有点丢脸了。”冯晨晨像是想起上次在梧桐里尴尬的那一幕,眼睛有点不自然得眨了眨。
“那些人飞扬跋扈了,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后注意点就是了。”萧芮安慰她道。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冯晨晨说话慢吞吞的,人也是温吞的样子。
萧芮看着她局促的样子,觉得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便主动开口:“我叫萧芮。就是草字头下面一个内。你叫?”
“冯晨晨。”
两人相视一笑。
此后,冯晨晨就经常约着萧芮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食堂。
连田靖都有了几分好奇:“萧芮,看你平时不冷不热的,经常跟你一起的女生是谁啊?”
萧芮正在水池边洗袜子:“在外面吃饭遇到的会计专业的一个女同学,想的是本校的,还很有缘分,就交了个朋友。”
田靖哦了一声。
萧芮搓完袜子,回想起刚才田靖说的你平时不冷不热的,于是问了一句:“上次你没回宿舍去哪里了?”
田靖走过来差点夺过她手中的袜子塞进她的嘴里:“嘘,我跟她们说的是我和我隔壁学校的同学晚上一起去唱歌去了。”
萧芮把自己的袜子要回来,挑眉敛笑:“所以你想对我找个什么其他的理由?”
田靖两手一摊:“我打算从良告诉你实话。”
萧芮笑着看着她:“你不会是又在学校找了个男朋友?”
田靖甩了她一个白眼:“就你这想象力不去写狗血剧本算是屈才了。”她顿了顿又小声说:“我们上次聊起要不分手算了,你知道隔这么远,一学期也见不了几回,但是说完第二天他就花了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从费城坐火车过来找我,所以我就们又和好了。”
萧芮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完走去阳台晾袜子去了:“你们这儿小情侣的事情对我来说完全是盲区,你们好好的就行。”
“你还不是早晚的事,都逃不掉,还不如趁早开窍呢,大学不谈恋爱你真的打算老了去谈黄昏恋啊?”
萧芮走回来拿张纸巾擦擦手,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关键也也没有碰上个什么合适的人。”
“你天天不是图书馆就是宿舍食堂,去哪里碰见个合适的人啊。”田靖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的桌子上,做了个打网球的姿势:“要不你跟我去学校的网球俱乐部,那里面还有几个帅哥。”
萧芮想了想:“我可没钱买网球拍。”
田靖一挥手:“算了,你这样,我下次去的时候你就假装去找我,你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合眼缘的,到时候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萧芮把田靖从桌上赶下来,敷衍得答道:“行,下次你去的时候就喊我。”
周五下午萧芮和冯晨晨一起在图书馆里学习,冯晨晨拿着专业课的作业在做,萧芮看完书正拿着笔戴着耳机在画素描。
冯晨晨听着铅笔的沙沙声抬起头看着萧芮小声得说:“我看你经常画画是专门学过吗?”
萧芮没有停笔回答道:“小时候学过一点儿,后来大了家里不让学了。”
冯晨晨有点不理解:“你有这个时间怎么不用到专业课上啊,反正你以后也不会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萧芮停下笔:“因为我喜欢啊,所以为喜欢的东西付出时间和精力都觉得开心。”
冯晨晨有点不理解:“体会不到,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要说爱好吧,我就是想多赚点钱。”
萧芮笑笑:“喜欢钱也行,也可以算是个爱好。”
冯晨晨继续说:“明天周六你干啥去?”
萧芮仰头喝了一口水想了想:“明天啊,我昨天在网上看到新街那边有家美术馆有个画展,我明天可以去看看。”
冯晨晨单手撑着下巴,兴致缺缺的样子:“真羡慕你还有时间有钱去看展,我长这么大就没有接触过这么高雅的东西。”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萧芮放下杯子说。
冯晨晨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书本:“我今天晚上就得去梧桐里兼职呢,周六周日两天都在那里。”
她背起书包站起来:“命苦啊。你还不走啊?”
她看着萧芮没有半点起身要走的意思。
萧芮继续拿起笔:“你先走,我把这点东西画完就走。”
“行,那我先走了啊。”冯晨晨冲着萧芮摆手道别。
专注的时间就像是青春期撒欢了跑的少年,一不留神就已经消失了。
萧芮今天画的是一幅前几天在上合街买煎饼的时候顺手拍的一张傍晚上合街的图景,画了差不多四五天总算是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发现图书馆里的人已经走的没几个了,她直接瘫在椅子上,感觉精气神已经被耗尽,她瘫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等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作为凡人的最基本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
现在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她背着包右转出了校门来到了上合街。
嘈杂的人声和热闹全部留在了傍晚的上合街,而晚上十点的上合街却又是另外一番留守的静谧。就像是过年闹了一个年的孩子们都背上行囊远行,把孤单留给了坐在屋檐下看着他们远去的老人。
萧芮独自走着,昏黄又寂寥的一片,没有一家摊子是开着的,她正准备调转步伐回去,却看见前面大概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还有一盏昏黄的灯在风中摇晃着。
她走上前去才看清原来是那家煎饼摊子。
她听着有几声口哨声,她顺着声音把视线拉低了看过去。
一个穿着黑白格子衬衣的少年正蹲在旁边,夜风掀起他的衣角翩翩飞舞,暖色调的灯光把他的背影拉的老长,更加显得瘦弱单薄,萧芮再仔细看了看,原来他前面排排坐了几只猫猫狗狗。
他手里拿着一点面皮和肉正掰碎了分给它们。
“一个个排队来,不要抢。”
“来,大A。”他摸摸排在最前面的橘猫的头。
“接着,二B。来小三接上。”
这都取的什么名啊,萧芮在心里腹诽一番。
萧芮站在后面看不见的他的脸,只是感觉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声音的颗粒感夹杂着点风声,更加有质感,好像还能看见眉梢中藏着的不轻易示人的柔软。
少年投喂完毕站起身来看着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吓的他一大跳。
“干什么?都不出声!”
萧芮觉得刚才觉得柔和的声音似乎也有可能是种错觉。
她想起上回吃的煎饼差点把她辣成葫芦娃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最后没有出声,好像每次见面都有点儿什么事儿,所以还是先走为妙吧。
却听见背后有人喊:“没吃饭?”
萧芮停下脚步,停顿一秒然后摆出一张标准的笑容:“不用了,我决定回家多喝点水也是一样的。”
苏信轻哼一声:“上次是你自找的啊,怪不得我,吃不了辣就直接说你不能吃啊,还非得要辣油,那辣油可是宋光平精心做出来的,主打一个辣死人不偿命。”
萧芮看着苏信已经开始在饼皮上刷酱了,也不嘴硬了:“行吧,一个不辣的,多放点青菜还要一个鸡蛋。”
“鸡蛋没了。”
“火腿呢?”
“没了。”
“你直接说还有什么?”
“最后剩的给狗吃了,要不你给他们说点好话,兴许还能分你点儿。”
萧芮看着旁边的狗狗和猫猫吃的正开心,有点不忍心打扰它们。
“行吧,就加点生菜吧。”
萧芮啃着饼走上了返程,初秋的夜不知觉已经有了些凉意。她把外套拢在身前超前走着,没走多远,就看见三轮车载着少年和讨生活的家当也踏上了归途。
夜色中,稀薄的月光和着点点星光,少年弓着背,迎着风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了黑暗中。
萧芮看着远处的背影,没了日光的着色,好像也少了些光彩,还有些孤零零的。
过了两站路之后,萧芮突然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点重量,还有温热的呼吸扑在后脖子的皮肤上,灼热灼热的。她转过头去,原来是苏信的额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头发有点硬硬的,戳的她的脖子痒痒的,她耸了耸肩膀,但是后面的人压根没有动静。...
周六下午三点半,萧芮拿出手机刷了码进了展馆,人不是很多,萧芮有点庆幸。
在经过工作的人员的许可后她拿出手机拍了一些展馆的照片。
不知不觉,萧芮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驻足在一幅油画前足有二十分钟有余。
这是一幅西班牙著名女画家弗罗里达的一幅画,画上是一只穿梭在森林里的小鹿,但是她把鹿头换成了自己的脸,小鹿的身体被万箭射穿,伤痕累累。
在画的左下角,有一个单词carma。
萧芮正在思考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旁边突然出现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吱吱声响,声音就停在了自己旁边。
“carma是宿命之意,这是弗罗里达在脊柱手术之后在病床上的一幅画。怎么你也喜欢?”
萧芮偏过头,旁边的男人一身高级卡其色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无框眼镜,齐颈的长发,冷白色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倒是颇有艺术气息。
只是声音也跟他的人一样有种距离感。
萧芮笑笑:“都说在油画的背后跳动着画家的脉搏,这幅画想必就是弗罗里达对命运的呐喊了,就算你万箭齐发,我拿身体做盾牌,是死是生你说了算,但是我不认输。”
许照阳转过头看着萧芮眼底有些许惊诧:“有些见地,你是哪个学校的?”
萧芮并不想过多得透露自己的信息,于是说道:“纯粹是爱好罢了。”
许照阳便不再追问,两个小时后,两人又在二楼遇见了,两人对视的那一眼萧芮点头淡淡得笑了笑以示招呼。
五点半要闭馆的时候,萧芮意犹未尽得看着手机的照片走出了美术馆的门。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男人拉开车门,卡其色的风衣从车门里收了进去,贴了膜的车窗看不清他的脸,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萧芮感觉一阵冷风拂过,还带了些凉意。
萧芮把刚才拍的照片给冯晨晨发了过去。
萧芮穿过人行道沿着街漫无目的得走着,她还再回味着刚才看到的画。
其实她内心有一股热血发作已久,但是无处发泄,就像一只已经疯狂的小鹿还装着乖顺的外表,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热血过后又是一股怅然,她随便找了点吃的,然后踏上了返程。
估计因为今天周六出来玩的人也多,晚上九点半的地铁还是座无虚席,萧芮手拉着吊环身子随着车子节奏左右摇晃。
这一站是淮市人民医院又上来了一批人,车子发车的时候她的身子随着惯性,踩到了旁边一个十几岁小女孩儿的脚,萧芮忙着说对不起。
旁边的男人估计是小女孩的爸爸,冷冷得看着萧芮:“没长眼睛啊,刚买的鞋就被你踩脏了。”
小女孩儿也在一旁涨红了脸,萧芮憋着火继续自己的道歉。
突然一个黑影走到了男人的前面,比起冷恐怕还是这位更胜一筹:“要不你踩我踩回来?”
男人对比着对面的人,来人看上去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他清醒得觉得要是打起来,自己的身高并不占优势,瞬间闭了嘴,拉着自己的小孩儿站到了别处。
萧芮偏过头:“怎么是你啊?”
黑色的帽子遮住了苏信的大半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灯光的缘故,他的脸上看起来有点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苏信低着头朝着萧芮的脸上掠了一眼,站在了她身后,然后抬手拉住了她手旁边的吊环。
萧芮看着他并无心搭讪的一张冷脸,把目光收了回来,然后看着对面车门上映出来的人影。
苏信左肩上扛着那个黑色大包,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只是感觉耷拉着的眼皮和微眯着的眼睛看起来无精打采。
看了一会儿,萧芮就戴上了耳机开始无聊得翻着手机。
过了两站路之后,萧芮突然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点重量,还有温热的呼吸扑在后脖子的皮肤上,灼热灼热的。
她转过头去,原来是苏信的额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头发有点硬硬的,戳的她的脖子痒痒的,她耸了耸肩膀,但是后面的人压根没有动静。
干什么了站着都能睡着?
萧芮手机也不玩了,僵硬得笔直得站着,直到听到机械女生报到淮大站到了的时候,她的心头才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看见后面的人的脑袋由于失去支撑,从她肩膀上掉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愣愣神,揉了揉眼睛:“到了?”
萧芮用手轻轻揉着后脖子:“你干嘛去了,站着都能睡着?”
苏信回过神来,扛着包走在她前面:“也没干什么,就是刚从肯尼亚战场回来!”
萧芮在心里手动撤回了刚才的话,她索性放慢了步子走在了后面。
出了地铁口的时候,萧芮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跪坐在地上,面前还放了个不锈钢的碗,萧芮摸着口袋里刚好有几个硬币,于是投进了碗里。
男人双手合十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着谢谢。
突然苏信走了过来,弯腰从男人碗里理所当然得掏走了五个硬币,男人微微坐直身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苏信直接无视然后把硬币揣在口袋里对着萧芮说:“我也缺钱,要不你再给我捐点儿。”
萧芮看着后面跪着的男人杀人无形的眼神,她拉着苏信的胳膊朝前快走几步:“你真的没有被人打过吗?”
苏信掏出一枚硬币抛得老高:“一般都是我揍别人。”
她伸出手:“那你把钱还我。”
苏信拍了一个硬币在她的手上:“小气!”
萧芮再次自觉地与他拉开距离。
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后面有些热闹。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原来是一名女骑惹来了不少的议论,况且女骑笔直得停在了苏信的身边。
这样一看确实是俊男靓女的完美组合。
更甚者后面一辆银色宝马也随之停在了女骑的旁边。
这样的阵仗引得不少人的侧目,一个是因为他们的装备都看起来很高级,令人艳羡,还一个是因为无论是从机车上下来的女人还是从宝马上下来的少年都长得不赖。
萧芮也好奇着得加入了吃瓜的队伍。
在女人刚喊出苏信的名字,萧芮就想起了她骑着这辆机车刚好就是几天前苏信骑的那辆白色的。
又是机车美女,又是跟萧芮同住一栋楼的娇俏少女,还有跟他一同下楼的红唇女郎,只能说苏信品味不错,但是人品就难说了。
从宝马车上下来的少年,一头卷毛,一身咖啡色阿玛尼卫衣走到了女人的身边停下来:“姐姐,你可把我好追,让我追了一路。”
女骑名叫龙欣,她皱了皱眉以表示自己的不解:“追我干什么?”
苏信脸上也是一脸的问号。
“姐姐,你刚在泰和路上等红灯的时候车头一摆擦到我的车了,你没看到吗?”
龙欣顺着少年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在车前门的地方确实有那么一道长长的划痕,但是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巧的是她也确实刚刚从泰和路上过来。
龙欣人倒是很爽快,她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卷毛少年跑回车上拿回手机打开了微信二维码。
“姐姐,就五百算了,多的我也不要了。”
“行。”龙欣也非常爽快得扫了码转了账过去。
少年笑着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司机陈志厚开始不解了。
“文少,你干嘛把自己的车划了一道痕,这可是太太送你的成人礼。”
这台车是时清许买给时文的十八岁成人礼,虽然不贵,时文也宝贝的很,但是今天在红绿灯看到龙欣的时候,突然就做了这个让爱车受点小伤的决定,他拿手轻轻拍拍方向盘,转着圆圆的小狗眼:“陈叔叔,明天麻烦你去4S店找人用原厂漆补一补了,拜托啦不要告诉我妈。”
一副装乖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时文打开窗看着站在龙欣旁边的苏信,看着刚刚加上的微信,还是删除了对话框,发动车子走了。
萧芮走在前面,她在前面转弯的时候发现女骑和苏信还停留在刚刚停车的地方。
苏信蹲在机车旁边,左转转右看看,摆弄着机车,紧皱的眉头和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截然不同。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苏信扶着车把手,转动了轮胎,然后隐约看见龙欣的脸上带着笑容,弯腰站起来然后捶了一下苏信的肩膀。
萧芮边看着边往前走,差点儿撞到了迎面走过来的人的怀里,她拍拍脑门把视线收了回来。
萧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萧芮用橡皮擦掉多余的线条又戴上耳机开始自己的画。两个小时很快的过去了,许照阳看了一圈没有人完成了自己规定的作业,大多数同学只画出了脸部轮廓和手臂。“大家把剩下的没有完成的画当作作业下去画完,下次课我们来进行作业评比。”...
周一中午下完课,冯晨晨在综合楼一楼等着萧芮一起吃饭,她一手捂着嘴打着哈欠,黑色眼镜框也挡不住她的黑眼圈。
“你昨天几点回的啊?”萧芮走上去问。
冯晨晨一个哈欠还在嘴边:“晚上十点半才回,你给我发的美术馆的照片我看了,但是我太困了都还没来得及回。”
萧芮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给她:“你不是说你都没有去过美术馆吗?你又没有时间去所以我就拍了照片给你看。”
冯晨晨擦了擦因为哈欠而流出来的眼泪:“你看我都感动哭了。”
两人说着笑着在路过食堂的时候路过学校的停车场,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从一辆沃尔沃里走了出来。
男人扶了眼镜也刚好看到萧芮。
他眼里有一丝意外,走上前来,说话很简短也很直接:“哪个系的?”
萧芮书抱在胸前,听着这样的丝毫不带感情的问句心里有点忐忑:“我是国际经济与贸易的。您是?”
萧芮已经猜到他可能是学校的老师,所以直接加了尊称。
男人看着萧芮,抽出她抱在怀里的素描本,直接翻开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你改天去找美术系要一张课表,可以过来听我的课。”
萧芮有点诧异:“您是许老师?”
男人点头:“嗯。”
萧芮有点按捺不住脸上的欣喜,许照阳这个名字萧芮也算是早有耳闻,但是一直没有真正目睹过。
听说人长的好,衣品好,画也画的好,但是人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今天见到了果真跟传闻大差不差,萧芮再确认了一遍:“许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
许照阳把素描本还给萧芮:“真的。”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冯晨晨看着萧芮背着画板和颜料,冯晨晨问:“萧芮,你真的要去听美术课吗?”
萧芮说道:“为什么不去啊,能听他的课是我的荣幸才是。”
冯晨晨继续说:“但是好像我们学校对美术系的学生都没有什么好感,我们哼哧哼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了这所大学,他们倒好,学个美术走了捷径,文化分三四百分就进了。”
萧芮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人家有特长啊,咱们只会写题,谁瞧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萧芮收拾完桌子上的残渣就准备拿了东西走,突然瞥见冯晨晨手上的一块浪琴手表:“你新买的?以前没看你戴过?”
冯晨晨把手往袖子里面缩了缩:“对啊,新买的。”
“挺好看的。”萧芮站起来拎上东西,拍了拍冯晨晨的肩膀:“那我先走了啊。”
“好。”萧芮回头冲她挥挥手。
这个时候画室还没有什么人,萧芮找了个最后面的位置坐着。
过了一会,美术系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得进来了。
许照阳依旧是一副银边眼镜,眼睛底下一片青灰色,看起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他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最后的略有局促的萧芮,便冲着萧芮点了点头。
萧芮微微躬身表示打招呼了。
“今天这节课依旧是素描基础课,你们看一下我手上的这幅画怎么样?”许照阳随便从一个画架上拿出一幅画问。
萧芮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偏过头看着这幅画,说实话结构布局合理,笔触有力,人物的细节也处理的很好,这应该算是一幅上乘的作品了。
“‘挺好的呀,我要是画成这样我都可以笑出声儿来。’”同学们小声得说。
许照阳直接动手把大家都认为的好作品撕成了两半。
“一张素描如果画者只是照搬,不投入感情,那跟带着完美技巧的但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歌有什么区别!一幅好的画要的是什么?”
许照阳这样严肃的表情看的同学们都有些心里发怵,都恨不得像小鸭子一样把头埋进羽毛里。
“你说。”
面对许照阳的突然点名,萧芮两腿有点发软,她竟然像个高中生一样乖乖站起来。
惹得不少的学生开始低声哄笑。
她想了想说:“我觉得好的作品应该是能表现人的情绪,带有生命力的。”
萧芮说完感觉许照阳的眼里有了细微的亮光,刚才的低声哄笑也没了声音。
萧芮默默得坐下。
“生命力,刚才的画有生命力吗?”
面对许照阳的发问,同学们又回到了可怜小鸭的状态。
半小时过后,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头的棕色卷毛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他弓着身子右手伸出去放在头顶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然后快步走到了萧芮的旁边坐下了。
“哎,同学,老师要我们干嘛?”
萧芮专心着自己的画,并没有听到时文的问题。
时文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萧芮,萧芮的铅笔在画纸上纵横出另外一条轨道。
萧芮看着他,才发现原来此人就是那天晚上从宝马车里下来的少年:“年纪轻轻视力不好?”
时文搬着凳子凑近了一点:“画半身着衣人像?”
萧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萧芮用橡皮擦掉多余的线条又戴上耳机开始自己的画。
两个小时很快的过去了,许照阳看了一圈没有人完成了自己规定的作业,大多数同学只画出了脸部轮廓和手臂。
“大家把剩下的没有完成的画当作作业下去画完,下次课我们来进行作业评比。”
时文扔掉铅笔,双腿搭上前面的桌子,双手抱在后脑勺,长吐一口气:“真累啊。是谁说的学美术是捷径的?”过了会,他又凑过来在萧芮的身边,看着萧芮才画了脸部:“同学,我好歹比你晚来半小时,你都要画完了?”
萧芮摘掉耳机,收起自己的画纸,看了时文才完成了脸部的素描。
正当萧芮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时文拉住她:“大神,要不要探讨探讨,教教我?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萧芮正准备拒绝,却不想此人又说:“顺便到时候考四六级的时候我可以带带你。”
估计是时文对着艺术生都有着文化成绩不好的偏见,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对着她这样说估计也是把她当做她的同学了。
敢情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了,这人连同学的脸都还没有分清呢。
萧芮想逗逗他,便笑着说道:“好哇。”
时文收拾完东西:“走吧,我们去上合街吃个饭,算是我们打响我们个革命友谊的第一枪。”
萧芮正准备拒绝,此人又补充道:“刚好外面雨下大了,我没伞,待会吃完你可以送我回去。”
萧芮以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直白跟陌生人提要求的方式,这么理所当然,萧芮有点哑口无言。
“走吧,走吧。”萧芮被时文扯着来到了上合街。
“上合街有什么好吃的?”时文打着伞问萧芮。
萧芮看着今天并不是很热闹的街道:“你没来过?”
时文摇摇头:“第一次。”
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有信息响个不停,时文拿出手机原来是寝室群聊信息,虽然他也就一个星期顶多在宿舍住个一两晚,但是奈何不了文少爷平时出手阔绰,性格也好,所以平时宿舍关系也是一片和谐景象。
群聊里的@都是要求带饭回去喂猪的,还有一个号称肥肥虾的室友点名要一个豪华版的煎饼果子。
时文拿着手机问萧芮:“你知道哪家卖煎饼果子的吗?”
萧芮往前指了指,但是身体很诚实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往前的蛛丝马迹。
时文抬出去的脚又缩回来:“走啊。”
“这个饼非吃不可?”
时文点头:“肥肥虾非吃不可。”
萧芮艰难得抬起步子和时文走到了煎饼摊,今天下雨人不是很多,这时候苏信悠闲得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游戏,还能从嘴里听到非常清晰的问候别人母亲的亲切话语。
“老板!”
苏信抬起眼从手机上挪开,从时文脸上飞速过到萧芮脸上的时候又怔住了一秒,然后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漫不经心得说:“等我杀了这个人。”
不到十秒苏信把手机放在屁股口袋走了过来戴上了手套,看着时文:“你是那天那个宝马?”
时文一下也认出苏信来,笑笑:“哥,我叫时文。”他顿了顿又说:“你女朋朋友骑的车可真好看。”
苏信瞥了一眼时文,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脸迷茫得看着时文:“我什么时候来的女朋友?你给我找的?”
时文脸上的尴尬一瞬即逝,他脸上带着笑:“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
苏信看着萧芮又看看时文:“你女朋友也还不错!”
时文刚才的尴尬又回来了:“哥,这是我同学,你别乱说。”
“哦。这样啊。”苏信稍微拖长了调子,“要个什么口味的?”
“来个豪华套餐!”
萧芮有点想拔腿就走的想法。
但是却听见有人问:“你同学不吃啊?还是不会说话啊?要不你帮她点个。”
萧芮:“吃不下,今天牙疼,恐怕吃了塞牙。”
苏信点头:“那是,那多喝凉水。”
萧芮有种想上去抡人的冲动。
时文瞧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劲儿,试探性得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
这回倒是很有默契得异口同声。
豪华套餐到手了,老天爷倒是也大方起来,大雨直接从天上泼下来,一把伞打两个人着实是有点为难了。
苏信看着他们准备冲出去跟老天一较高下的样子,他从三轮车上拿出一把雨伞:“帮个忙,顺便给你们那栋楼301宿舍邓苏凝带个伞。”
说着把伞扔进了萧芮的怀里。
萧芮看着这天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样子还是勉为其难得接受了苏信的帮助,哦,不对,是苏信的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