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将士们也都只穿着方便行动的衣服，如果真的有偷袭或埋伏，那他们还是回军营穿铠甲更稳妥一些。霍不疑也在考虑。片刻，他摇头：“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这样会打草惊蛇，”“也先不用告诉他们这张纸条，让他们休整的时候不要忘记戒备，我会见机行事。”...
清水坊的确是从扬州出名的。
霍不疑平淡地移开了视线，再次忽略萧容伸来的手。
萧容轻挑了下眉，也不觉尴尬，自然的收回手：“今晚我们会在沙荆教坊表演，将军来看吗？”
不等霍不疑回答，他身后一众年轻的将士争先恐后的探出头：“都能去看吗？”
萧容笑答：“自然。”
这时，清水坊第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起来。
几个女子戴着各色面纱往外瞧，都想瞧瞧那位传闻中的霍将军是何等帅气。
“这就是虎焰军，看着好潇洒。”
“为首那位就是霍将军，果然名副其实，好英俊呢！”
边疆风沙大，人烟又稀少，沙荆城里的姑娘个个皮肤黝黑，带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而这群从江南水乡来的姑娘个个白皙水嫩，多看一眼都水盈盈的。
虎焰军的年轻将士哪里见过，当即就看楞了眼。
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霍不疑，小心翼翼的发问：“将军，咱们……”
副将苍慎无奈的笑笑：“你们猜将军为何今日带你们进城？”
将士们怔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女子们嬉笑着放下了车帘，萧容也对霍不疑微微一拱手：“那晚上再见，将军。”
城门打开，清水坊的车队率先往里走。
这车队前两辆马车是坐人的，后几辆马车是装乐器盘缠的。
第一辆马车里的女子柔声萦绕不绝，第二辆马车里却始终静悄悄的。
霍不疑望向那辆无声的马车：“那里面是谁？”
萧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唇角上翘：“是我清水坊的头牌，一曲可掷万金。”
话音未落，那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角。
那女子半张脸都掩在白纱之后，只露出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
她眼睫微掀，正好与霍不疑四目相对。
只一眼，霍不疑狠狠一怔，胸口里死寂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停车！”
霍不疑突然的厉声让所有人一怔。
将士们手下意识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前一辆马车里的女子们戛然止声，萧容皱起眉，副将苍慎不明所以地去看霍不疑：“怎么了，将军？”
霍不疑没回答，利落翻身下马就径直朝马车走去。
他一把掀开车帘，双眼紧紧盯着那白纱女子的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阿萤……是你吗？”
孟夕萤的那双眼睛每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绝对不会认错。
但这怎么可能？！
霍不疑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他半跪在马车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而白纱女子迎着他如炬的目光，声音平静冷漠：“将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声音不一样。
霍不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可他还是不相信，怎么会有人的眼睛和他的阿萤一模一样。
他凝起眉，伸手一把扯下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颤了下，下意识抬手遮挡自己的脸。
但仅仅这几秒已然足够霍不疑瞧清楚她的面容——
不是孟夕萤。
霍不疑四肢百骸有些发僵，说不清是失望更多些，还是安心多一些。
一贯好言好语的萧容眉眼间隐约积了些怒气。
他走上前，将霍不疑从马车上拉下来：“将军，你逾矩了！”
苍慎也走近，微微皱眉：“将军。”
光天化日，一个将军陡然闯进女子的马车，还扯了人家的面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怎样都说不过去。
可霍不疑谁也没应，仍失神的看着已经放下车帘的马车。
苍慎抿了抿唇，朝萧容拱手：“抱歉，我家将军从前并不这样，实在是这位姑娘的眉眼，与将军已故的夫人太过相像，所以才冲动了。”
萧容神情有些冷，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转身指挥着车队继续进城。
直到清水坊进了城，苍慎才转眸看向霍不疑：“将军？”
霍不疑怅然若失的回了神。
“抱歉……”他扶住有些作痛地额头，闭了闭眼，“她和阿萤的眼睛，实在太像了。”
苍慎握了握他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霍不疑对孟夕萤的执念太深了。
也许有些人会夸赞他用情至深，至死不渝。
可对霍不疑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失去了从前的赤诚之心，杀人不再是为了守家卫国，而是单纯的发泄。
而今后再遇到任何一个和孟夕萤相像的女子，他还会这样忘记分寸的行事。
但苍慎也清楚的知道，没人能拯救霍不疑。
除非孟夕萤活过来……这就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半晌，霍不疑重新抬眼，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他看向苍慎：“找人去查查。”
苍慎怔了下：“那个女子？”
“她，还有那个萧容。”霍不疑微眯了下眼，“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不会是在这里，那就只能在长安。”
苍慎还是不太明白：“你怀疑他什么？”
霍不疑没说话，突然抬起手展开掌心，里面躺着一张卷起的小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别来教坊，有人要杀你。”
看清纸条上的字，苍慎一瞬变了脸色：“将军，谁给你的？”
霍不疑望向沙荆城的长街尽头清水坊车队的余影。
“那个白纱女子。”
在萧容把他从马车上拉下去的时候，那个女子迅速塞进他手里的。
当时霍不疑就察觉到不对劲，所以不动声色，没有打开看。
“她？”苍慎神色严肃：“沙荆城常年没有外人进入，只有这一队优伶，如果有人要杀您，也一定是他们的人。既然是他们，那女子为何又要提醒你？”
“将军，要不要带兄弟们回军营？”
虎焰军ʝʂց进城很少穿戴铠甲，只佩一把剑在腰间，以防不时之需。
这次将士们也都只穿着方便行动的衣服，如果真的有偷袭或埋伏，那他们还是回军营穿铠甲更稳妥一些。
霍不疑也在考虑。
片刻，他摇头：“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这样会打草惊蛇，”
“也先不用告诉他们这张纸条，让他们休整的时候不要忘记戒备，我会见机行事。”
苍慎皱起眉：“将军！”
他知道霍不疑又想一个人去面对危险了。
一方面是因为将士们不常进城，如果知道有人要刺杀，必然会个个心事重重，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另一方面，霍不疑……仍然没有放弃求死的念头。
苍慎还想再劝两句，但霍不疑态度很坚定：“就这样，进城吧。”
说完，他就转身上马带着虎焰军进了城。
苍慎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在心里想帮着霍不疑盯着点，也跟了上去。
城里的人早就翘首以盼，见到众人，百姓全都凑上来，手里拿着各种东西。
“霍将军，这是家里刚杀的鸡，您带着将士们来吃，不要钱的。”
“苍副将，我这准备了好酒，晚上来喝呀。”
霍不疑婉拒了对方递来的肉。
苍慎回答：“今天不喝酒……对了，您知道新来的那支优伶歇在谁家了吗？”
“知道知道，去了林娘子的客栈，那群姑娘一水儿的好看呢。”
“将军晚上去不去看歌舞啊？”
霍不疑掏了几锭银子丢给身后的将士们，嘱咐：“该吃该喝该玩，不准占人便宜，都记住了？”
“记住了，将军放心！”
嘱咐完，霍不疑回过神来回答刚才那人：“去看。”
年轻将士们分散开来，有的去吃饭，有的去喝酒，有的不知道怎么跑去了胭脂铺子。
苍慎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一转身，身后竟没人了。
他只得冲众人跑散的背影喊：“你们有点分寸！”
谁也没回应他。
苍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副将做的像个老妈子。
再转回身来，霍不疑也抬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