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翮是故意带她来这家面馆的，他想借机问问她，那个2011年的杜蕾斯，为什么会跟那打情书在一起，是给他准备的吗？如果不是那年元旦小店没开门，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陈逸翮捡起那个小盒子，笑着看她，她的脸涨得红红的，伸手要去抢，他却把手举起来，让她摸不到。
乔莳月生气地捶他胸口，嘴上嚷嚷着：“陈逸翮，你还给我。”
陈逸翮嘴角带笑，手却并不放。
“啊啊，等一下。”乔莳月突然扶着左臂，眉头紧皱。
陈逸翮见状放下手，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乔莳月上前两步去抢他手里的盒子，被骗了吧的前两个字还没说完，她就踉跄了一下，正正摔进了他怀里，两人倒在床上。
小盒子直直砸在了陈逸翮脸上，露出杜蕾斯的logo。
她趴在他身上，那个小盒子就静静地趴在他们不远的地方。
静谧的夜只能听到彼此咚咚的心跳。
乔莳月抬起眉眼，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他睫毛微动，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乔莳月。”
“嗯？”她愣了一下，意识还流连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他刚要开口，客厅传来了手机清脆的铃声。
她想起身，可身体却并不听话，只能开口求助。
“你帮我一下，我右手动不了，诶诶诶，疼疼疼。”
陈逸翮边笑边扶起她。
她垂着胳膊坐好，他起身大跨步出了卧室。
她长舒一口气，刚抬起右手去拿小盒子，右肩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只能换左手去拿。
她动作慢而轻，支着耳朵听他的脚步声。
陈逸翮回来的时候，她刚把盒子塞进裤子口袋。
她用左手接过手机，见是燕子便赶忙摁了接听。
她边打电话边点开微信看图，等她打完电话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她打完电话又回了几条微信，完全没注意到陈逸翮已经坐在她身边。
“你这是肩周炎吧？”
她愣了一下，边点头边打字道：“嗯，休息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他不满地说：“就你这样哪儿有时间休息。”
“老毛病了，没事的。”乔莳月熟练地使用一指禅在回复。
陈逸翮拿过她的手机，握住她的左手说：“你坐这别动，你再这么拼命，明天左手也废了。”
她还想挣扎，却发现怎么也挣不脱，只能任凭他发落。
“是这儿吗？”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摁摁她的蝴蝶骨，她发出了嘶的一声，像个被戳到痛处的小动物，身体不由得一躲。
“你别躲。”
她从小体寒，当他碰触到自己，一股温热隔着衣服传过来。
她嘴上还想抗争，可身体却自然地贴上了他手掌的弧度。
他轻轻地摩挲，一点点摁压她的肩膀，那温度带着燥热，让她也跟着热了。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让她的心不觉地乱了。
他坐在她的身后，不断袭来的痛感让她无法多想。
他轻轻地在肩胛区域摁压，剧烈的疼痛让她一点点俯下身子，他扶着她的肩头，突然用力一摁，她跟着抖动了一下，痛感瞬时减轻了。
陈逸翮松开手问道：“好点儿吗？”
乔莳月缓慢地转了一下肩膀，惊讶地说：“好像……没那么痛了。”
陈逸翮语带骄傲：“那肯定的。”
他四下寻找着那个盒子，却不见了踪影，猜想是被她收起来了，想来是不想再聊。
此时乔莳月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悲鸣，她猛地捂住肚子。
陈逸翮笑了，看看时间已经8点，提议道：“我们吃完饭再回家吧，你就选刚才那个房间？”
乔莳月点点头说道：“你选进门那间对吧？”
陈逸翮点点头，把手机随手放回她的包里。
乔莳月起身出了房间，见他们的房间是距离最远的，想来平日里也没什么见面机会，心头闪过了一丝庆幸。
她背上包转身朝陈逸翮说：“我打个车回去，你不用管我了，我还要回去改个文件。”
她抬起右手要去开门，背上传来隐隐的痛，她刚换了左手，他的手却落了上来：“也不差这一顿饭。”
乔莳月想挣脱，可手臂却用不上力，只能任他拉着。
她这个肩周炎是老毛病了，之前在燕城的时候还扎过几次针灸，每次大夫都说这病没法根治，劝她少伏案工作，或者久坐之后动一动，不要总保持一个姿势。可忙起来谁还有心思想这些？她只想赶紧把工作做完。所以发病是常态，每次都得有个三五天才能好。她之前有个讨厌的男同事，总在这时候叫她女杨过，有时候还会叫她断臂维纳斯。
但被陈逸翮摁了这几下的确好了很多，她心想这废柴也还是有点儿用的。
虽然她的手臂还是不舒服，但的确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他把头盔交给她，她抬着左手费劲儿地往头上戴，他憋住笑去拿头盔：“你别动，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她又摆弄了半天，可头和手都不太听话。
陈逸翮拿过头盔，帮她戴上，她努努嘴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扶着她坐上后座，轻轻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际。
她想躲开，像他的体温会灼伤她一样，可手臂却不听使唤，最后她就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T恤上。
她也没问吃什么，到了才发现是高中时常去的面馆。
陈逸翮的手机响了，他帮她摘下头盔让她先进去，自己在门口接起电话。
他们高中时生活费不多，因为这家店便宜好吃就经常来，还跟老板娘混熟了，偶尔她会送一盘卤味。
她推门进去，店面没什么变化，连菜单都和原来一样。
除了老板娘眼角的鱼尾纹，一切照旧。
连他们原来常坐的座位上，也有一对像极了他们的少男少女。
乔莳月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可饥饿迅速战胜了她心头的忐忑。她随便找了个位子，见他迟迟没有进来，就先点了菜。
“老板娘，先来一碗招牌面。”
“姑娘还不要香菜？”
她愣了一下，笑着说：“正常放就行。”
老板娘朝她笑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看到后面的男孩和女孩，他们穿着校服正有说有笑，一人戴着一个耳机，正在看着某平台的综艺。
她想起高二的时候，他们也会分享一根耳机，一人一个耳朵，听同一首音乐。她觉得还是有线耳机更适合谈恋爱，她那时为了挨他近一点，千挑万选买了最短款。
不像现在，两人一人一只耳机，虽然方便，却没了浪漫。
店里的音响在放着王菲的《暗涌》，她清冷的嗓音在小小的店里回荡。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
不知是不是冷气太足，她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儿冷。
她用一只手慢悠悠地摆好餐具，见他还没进来，便掏出手机想看点什么，低头却瞥见了桌上的塑胶桌布，上面奇怪的黑色印迹吸引了她。
似乎是数字？又好像不是。
难道是什么密码？
她歪着头仔细地看着。
20211001 18:30 A8-3、20180117 10:43 A3-7、20110607 08:07 A1-2 ……
她抽了一张纸巾，纸巾袋粘在塑胶桌布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跟这些错落的数字有相似的排列。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纸巾袋子的生产日期。
2011年已经这么遥远了啊。
他们在一起有那么多记忆，好像经历了多少春秋，现在看看不过是一年多罢了。ʝʂɠ这转眼就过去的十几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可现在他都成了她的哥哥了。
她自嘲地笑笑，不如就这样吧。
十几年了，一切都过去了，还执着什么呢？
她想到这，老板娘刚好端着她的面出来，见陈逸翮进门就笑着打招呼，问他是不是还要之前的面，陈逸翮也笑着点头。
“怎么样？好吃吗？”陈逸翮自然地坐在她对面，带进来一阵夏天的热气。
陈逸翮是故意带她来这家面馆的，他想借机问问她，那个2011年的杜蕾斯，为什么会跟那打情书在一起，是给他准备的吗？
如果不是那年元旦小店没开门，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他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两个人饥肠辘辘地来了却发现店面没开。她的嘴已经冻得泛起了白霜，他意外碰到了她的手，冰冰的。
他把她的手揣进口袋里，她就乖乖地滑进了他的口袋，像是冬日里寻找温暖的松鼠。他们在门口等着电话叫来的出租车，她的手在他的口袋里一点点变暖，雪还在下，车却迟迟不来。
她仰起头看到漫天飘下的雪花，突然踮起脚吻了他。
他愣了一下，手还在攥着她口袋里的手，嘴却笨拙地问道，要做我女朋友吗？
事后想想当时的问法简直愚蠢又有语病，但当时她只是点点头。他们十指相扣，在纷飞的飞雪里吻了很长时间，直到出租车的车灯照亮了面前的积雪，他们才蹦跳着钻进车里。
记忆里的女孩跟乔莳月重叠在一起，他脸上不自觉挂上了笑，有一种上天眷顾，终于让他们重逢的喜悦。
乔莳月正巧抬头看他，他愣了一下，尴尬地把辣椒酱推给她道：“你要辣椒吗？”
“不了，我吃好了。”她面前的一碗面依旧满满的，看起来像没吃过。
老板娘把面放在陈逸翮面前，笑吟吟地朝他一个劲儿挤眼睛。
陈逸翮笑着朝老板娘点头，问乔莳月：“你还记得这家店吗？”
乔莳月没有马上回答，用纸巾擦了擦嘴，过了一会儿答道：“不记得了。”
陈逸翮眼神里闪过失落，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乔莳月怎么会不记得，但是她要把他们扭结在一起的情感慢慢抽离，她要放下那段记忆。她爱的是那个在雪地里温暖她的男孩，而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们虽然拥有同一个名字，却早因为时间变了模样。
《暗涌》的旋律萦绕在小店里，他安安静静地吃面，她则坐在对面用左手敲击着手机。
她此刻更认定了他们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做兄妹倒是更合适。
就像那桌上印下的文字，时间层层叠叠，一年又一年过去，原本留给对方的位置也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旅人。
现在他要站的位置，早就不该是那里。
更何况工作对于她才是要紧事，更何况……乔莳月悄悄看他，更何况在感情里主动的那方就输了，就像上一次的她。这一次她不要像上次，“抱紧他却又落空”了。
与其在爱情里受伤害，不如就做兄妹吧。
她去结了账出门，他起身跟上。
他想问她，问她心里是不是还有自己。可出门就看到她扔掉了那个银色盒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退却了，也许他们都变了，也许是被时间冲淡了。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他的背上睡着了，左手搂在他的腰间，用力地搂着他，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似的。